74.無關「風月」2

74.無關「風月」2

此為防盜章瞧著他冷冷的臉色,芸笙識趣地閉了嘴。人力車行至戲班門前停下,兩人剛一下車,卻見不知從哪個旮旯竄出個滿臉褶子、鑲著金牙的老男人。

這會子正斜眼瞅著芸笙:「我說呢,怎麼我來尋了好幾回人,回回都吃了閉門羹,原來是傍上新主顧了,倒瞧不出你還是個有手段的。」

芸笙一見來人就白了臉,說話的聲音打著顫:「朴......朴老闆......」

朴耀廉是從東南沿海回來的,被那不中不洋的風氣熏陶了幾年,別的本事沒學會,凈摸透了男人那點子不可告人的心思。帶著幾桶金回到寧城,開始創辦刊物。

他別的不做,就做那些個艷情雜誌,皺巴巴的封面上印著露骨的漫畫與充滿噱頭的文字。一經刊發雖然一片罵聲,可銷量卻十分可觀。於是便這樣心安理得地做起了買賣,算起來還是柳家書局的競爭對手。

芸笙剛登台那會兒就被他看上了,他那性子也不是個喜歡聽戲的。戲散場后便直接將人叫到身邊,抬手揩了把油。

芸笙想躲,奈何朴耀廉和班主有交情,每回都摸到後台來。

直到柳雁歡的出現,才止住了芸笙的噩夢。

柳大少出手闊綽,和芸笙又正是蜜裡調油的階段,哪裡捨得看人受委屈。索性花銀子買清凈,戲班子收了錢,兩頭都不敢開罪。

眼下朴耀廉是瞧出端倪,專門在這兒候著興師問罪來了。

「怎麼著?芸笙不介紹介紹,你的新主顧是何方神聖?」朴耀廉猥瑣的目光挪到了柳雁歡臉上。

一時間卻被柳雁歡的長相唬住了,抬腿走到人力車旁,放輕了聲音道:「郎君今日要登檯子么?若是登台朴某就將場子包下來。」朴耀廉從腰間掏出銀元晃了晃,就想去牽柳雁歡的手。

怎料連柳雁歡的衣袖都沒碰到,反倒是臉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

朴耀廉捂著臉倒退了幾步,唇邊溢出血來。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沫星子:「呸,你敢打人。」

柳雁歡鬆了松筋骨,抬手拽著朴耀廉的衣領,又將人提溜到跟前來:「打的就是你!」

說著,一手攥成拳,作勢又要打。

朴耀廉瞬間慫了,眼裡雖閃著兇狠的光,嘴上卻十足討好:「不知閣下是?」

戲班主連忙上前救場子:「這位是城東柳家的大少爺。」

朴耀廉臉上的謹慎小心瞬間變成了說不出的怪異笑容:「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柳大少,很好,很好!」

柳雁歡鬆開手的時候,朴耀廉踉蹌著退開去,嘴上卻罵罵咧咧的:「柳家,很好,爺我記住你了!」

芸笙見人走了,心虛地走上前,低頭傾首道:「大少爺,您信我,我自打跟了您,跟那人已再無牽扯了。」

柳雁歡瞧著他,大概是平日里常勒頭的緣故,芸笙的髮際線有些高。柳雁歡伸手在他腦門上撫了一把:「我知道。」

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了。

眼看人力車跑遠,芸笙卻還呆立在門前。

他分明感覺柳雁歡跟換了個人似的,從前的柳雁歡,面兒上擺闊,性子也混,內里卻是個軟芯兒,像打人這種事,柳大少決計做不出來。可眼下的柳雁歡,卻是蛇打七寸,不辨喜怒,讓人越發摸不透瞧不清。

芸笙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車影,直到什麼都瞧不見了,才戀戀不捨地抻了抻脖子。

柳雁歡回到柳府,隔著老遠就聽見搓牌的聲音。

「太太,您這手上的香氣真好聞。」三姨太馮蘊輕聲說。

「瞧我這記性,雁麟前些日子給我帶的雪花膏,聞著可香了,回頭也給你們送些。」陳桂芳說著,臉上凈是驕傲。

「多謝太太了。」馮蘊丟了張牌,陳桂芳登時眉開眼笑:「胡了胡了,今兒個手氣挺好。」

四姨太郝憐楓輕哼一聲:「可不么,太太這手氣一貫是好的。不是我說,三姐兒要好好向太太學學,就你這牌技,回頭嫁出去了,別人該說柳家小氣,教出的女兒連牌都打不好。」

柳雁歡的三妹柳景芝漲紅了一張臉,垂著頭不敢說話。

眼看三姨太馮蘊的臉色沉了下去,陳桂芳打圓場道:「啊呀,景芝還小,我倒覺得小小年紀能上桌已經很不錯了。」說著,又轉頭問馮蘊,「我記得三姐兒的生辰就在這個月?」

馮蘊感激地看了陳桂芳一眼,點頭道:「正是。」

「那正好,聽雁麟說,現在的年輕女孩兒,都講社交,生辰之日在家裡辦什麼......派......派對。」

「景芝雖然年紀小,將來嫁到席家也是要獨當一面的,該多跟年輕一輩的女孩子結交才是。你要是同意,我就讓雁麟和雁均找幾個關係好的女同學,來家裡操辦操辦?」

馮蘊禁不住喜形於色:「多謝太太了,景芝,還不快謝謝太太。」

柳景芝道謝的聲音很小,大家也都習以為常,歡歡喜喜地開始摸牌。

柳雁歡走進廳中時,臉上掛著得體的淺笑:「母親在打牌?」

陳桂芳聽見聲音,忙起身拽著柳雁歡:「歡兒回來了,剛好我也有些乏了,你替我打幾圈吧。」

說著,躺到了一旁的榻上,又問道:「今日如何?可是把人哄回來了。」

柳雁歡前世並不精通麻將,可一坐上牌桌,身體里的記憶卻緩緩復甦。

他發現自己調整牌序的空檔,還能分神回應陳桂芳的問題:「您放心,都將人哄好了,總歸不是什麼大事兒。」

陳桂芳望著自己鮮紅的指甲,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那就好。」又吩咐廚娘,「今日老爺回來,菜單上多加一道蟹黃豆腐,一道清蒸桂魚。」

末了還安撫柳雁歡:「歡兒先玩著,回頭老爺到家了,雁麟和雁均下了學,咱們就開飯。」

芸笙動作一僵,只得悻悻地收了手,楚楚可憐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戲班裡的人第一次看芸笙吃癟,都背轉身偷著樂。芸笙臊了一張大紅臉,他慣於在客人面前伏低做小,這會子見勾引無效,讓自己下不了台,只能憤憤地摘著頭上的發套。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一會兒的功夫,芸笙不僅沒能把頭套摘下來,反倒將頭髮都繞到了一起。

芸笙此時不樂意在柳雁歡面前丟了面子,也沒心思解發套,胡拽亂扯一番,不一會兒就將青絲拽斷了好幾根。

柳雁歡輕嘆一聲,止住芸笙毫無章法的手,將一縷縷頭髮從禁錮中解救出來。

芸笙偷偷打量著柳雁歡,今日的柳家大少像是換了個人。換作從前,他哪裡會做這溫柔細緻的活計。

兩人一個專心手中的動作,一個心裡藏著事兒,偏偏那撥弄頭髮的舉動還透著股親密勁兒。

眾人都識趣地挪開了目光。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隔簾一把被拽開,幾個家僕打扮的人闖了進來。

四下一搜尋,便直奔柳雁歡和芸笙而來。

芸笙嚇得渾身一激靈,柳雁歡抬手摁著他的胳膊:「別動,過會兒就好了。」

平靜的聲線在此刻的芸笙聽來,無異於救世之音。

那群人緊盯著芸笙,領頭的還打量了柳雁歡片刻。

「芸笙,昨日是你在賈府唱的戲?」

芸笙眼仁兒一瞪,梗著脖子說:「是我,怎麼?給我的賞錢難道還想討回去不成?」

那僕役搖了搖頭:「賈老爺請你再到府上一趟。」

芸笙聞言,氣場弱下去半截,卻還是咬牙道:「賈老爺這是要返場子?我今日的場次已經滿了。」

「不。」領頭的家僕輕聲說,「今日卯時,賈夫人被發現時就斷了氣,相關人等都要到賈府去。至於賞錢,放心吧,絕不會虧待你的。」

芸笙一怔,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絲懼色,接連倒退了兩步:「斷......斷氣兒?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唱曲兒,沒去過內院,你們......你們別過來。」

「這話兒你留著去巡捕房說吧,我們只將人帶回去。」領頭的家僕顯然沒什麼耐心,他一揮手,幾個男人就制住了芸笙的胳膊,押著他往外走。

慌亂間一抬眼,站在一旁的柳雁歡成了他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大少爺,您相信我,我連殺雞都不敢,哪敢殺人啊。」

柳雁歡瞧著那隻緊拽著他衣袖的手,沒說話。

倒是領頭的家僕停下了腳步,一雙眼睛將柳雁歡從頭打量到腳,似在尋思他是哪家的大少爺。

「大少爺,求求您,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您替我做個見證吧。」芸笙越說,聲兒越低,最後垂著頭,一副不敢做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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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調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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