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心

無名道人一指玉盒，道：「老道的傳承，就是玉盒裡的這份天機秘卷。」

說罷，從玉盒中飛出一張兩尺寬的捲軸，在半空徐徐展開，從中散發出道道璀璨奪目的霞光，萬丈霞光之中，遊走著一個個像蝌蚪的金色文字。

「天機秘卷？」周方眯起雙眼，極目看去，卻根本看不清上面寫了些什麼。

無名道人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不錯，這本天機秘卷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絕頂功法，裡面的內容囊括諸天，包羅萬象。只要你修鍊這套功法，就能所向披靡，無往不利，到了一定境界后，你甚至可以洞悉陰陽，窺探天機。」

「什麼？」周方聞言，不由臉色劇變，大為震驚。

所向披靡？無往不利？洞悉陰陽？窺探天機？無名道人所說的種種，恐怕只有仙人才能做到。不，恐怕就連仙人也沒有這種神通！

看到周方變了臉色，無名道人得意地笑了笑，又道：「天機秘卷，記載的是亘古大道之一的命運之術，是至高無上的頂級大神通，洞悉陰陽、窺探天機等只不過是其中的九牛一毛。現在，只要你跪下拜我為師，老道我就將這種頂級大神通傳授與你！」

「道長要將這種無上的大神通傳授與我？」周方動容地問道。

無名道人輕笑了兩聲，道：「不錯！既然你能忍受伐骨洗髓的痛苦，又能通過老道我留下的禁制考驗，就說明你有修仙的潛力，是天機秘卷冥冥之中註定的傳人，所以老道我要將天機秘卷傳授與你，現在還不速速跪下拜師？」

他說得煞有其事，臉上又是一副寶相莊嚴，似乎真要收周方為徒。

「是嗎？不過在拜師之前，在下還有一事不解，還請無名前輩明示。既然你說修鍊了天機秘卷后，就能夠所向披靡，無往不利，為何前輩你不能堂堂正正地現身，反而要以這種方式出現？」周方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遲疑了片刻后，突然問道。

無名道人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周方竟然無動於衷，當即眉頭一皺，沉著臉道：「少年人，你現在看到的我，只不過是老道當初為了繼承傳承，特意留在人間的一縷殘魂。至於老道的真身，早就修鍊成仙，霞舉飛升了。」

「少年人，不要怪老道我沒警告你，這可是你的一場天大造化，還不速速放開心神，接受命運之術的傳承？如果你再疑神疑鬼，猶豫不決，等到老道我這縷殘魂消散之時，你就休想再得到這份無上的機緣。」

說話之間，他臉上已經浮現出一絲不悅之色。

「前輩的好意讓在下受寵若驚，只不過無功不受祿，在下恐怕要辜負前輩的一片好心了。」不料周方想都不想，就直接選擇了拒絕。

無名道人又驚又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默了半天，才喃喃道：「什麼？居然有人拒絕命運之術的傳承？老道我……沒有聽錯吧？」

「前輩沒有聽錯，的確是在下自己放棄的。」周方卻很堅定地說道。

無名道人低垂下頭，徹底沉默了，過了好半天，他才重新抬起頭，臉上慈祥和善的神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凶神惡煞，只見他怒吼道：「小子，你說放棄就放棄？實話告訴你，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他徹底撕下偽裝，化為道道青氣，飛快無比地撲向周方。

「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你這個老匹夫真的心存不軌。什麼命運之術？什麼拜師傳授？你這點低劣伎倆，一眼就能看穿，居然還想暗算我？去死吧！」周方哈哈大笑，體內罡氣狂涌而出，一記重拳轟出，迎向青色氣體。

嗖嗖嗖！

青氣一點也不受罡氣影響，在周方的手臂上略一纏繞，就躥到他的身前，並且化成一隻青面獠牙的厲鬼，張開血盆大口，惡狠狠地一咬而下，竟然想活活吞了周方。

厲鬼鋒利的牙齒還沒落下，一股腥臭難聞的氣味就從它口中噴涌而出，熏得周方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

「哼，老匹夫，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也是幻覺？給我破！」

周方立刻屏氣凝神，閉上雙眼，同時口中一聲暴喝，突然，一股浩浩蕩蕩的白芒從他頭頂衝出，化為道道耀眼的光暈，如同波浪一樣向四周蕩漾。

青氣幻化出的厲鬼，被白芒一衝，立刻像風中之燭一樣，變得搖搖欲墜起來，其中傳來一道又驚又怒的聲音，「什麼？這是心神凝聚出的意志？你……你一個區區凡人，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意志？」

暴露在白芒中的厲鬼身軀，就好像是烈日下的積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融化，轉眼之間就消散了一大半。

眼看就要化為烏有，化身厲鬼的無名道人不得不快速後退，重新化為一團青氣，「嗖」的一聲飛入玉盒，蜷縮在角落裡極力躲避白芒，很顯然它很懼怕這股白芒。

「說！你到底有何居心？」感覺到威脅消失，周方重新睜開眼睛，仔細查找了半天，才在玉盒底部找到一小團瑟瑟發抖的青氣，當即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變回青氣的無名道人沉默了半天，才畏畏縮縮地回道：「不……不要殺我，你想知道什麼，老道……全部告訴你，只求你……不要殺我。」

說罷，它就如同竹筒倒豆一般，一股腦地和盤托出。

原來，玉盒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無名道人的如意算盤是先用丹藥替凡人伐骨洗髓，然後再用幻相抹殺凡人的魂魄，然後他就可以鳩佔鵲巢，佔據這具肉身。

「奪舍重生？居然這麼狠毒？你要肉身幹什麼？」

周方聞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頭皮陣陣發麻，如果他剛才稍有貪念，現在恐怕早就魂飛魄散，萬劫不復了。

一聲嘆息從青氣中傳來，片刻之後青氣才幽幽道：「奪舍重生算什麼狠毒？奪舍重生，當然是為了重新修鍊！老道我當年也是天資卓越之人，又得到命運之術這樣的大運道，以為只要稍加時日就能夠成為不生不滅、永生不朽的仙人。可惜就在我渡劫之時，遭到仇家的伏擊，在天劫和仇家的雙重夾擊下，老道身死道隕，只逃出這麼一縷殘魂。」

「千年修為，一朝化為流水，老道我又豈會甘心？為了能夠奪舍重生，所以我精心設計了這個圈套，但是老道我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你這麼一個怪胎，不僅沒有上當，還凝結出了神識，輕而易舉就破掉老道煞費苦心設下的機關。」

「老夫一生修鍊命運之術，最後卻要死在一個凡人的手上，難道這就是賊老天給我安排的命運嗎？哈哈哈哈，我不甘心！我絕不甘心！」

似乎意識到命不久矣，無名道人突然像發瘋了一樣，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

周方定睛一看，果然在說話之間，青氣又消散了一大半，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殆盡。

「什麼是修士？」就在這時，周方突然問道。

無名道人的笑聲戛然而止，隨後又響起一陣陣刺耳的冷笑聲，只聽無名道人說道：「修士？就是你們凡人口中的仙人。不過，他們並不是真正的仙人，只有修鍊到大乘境界的修士，才能飛升到仙界，才能成為真正的仙人。怎麼，少年人也想成為修士？別怪老道我沒有警告你，修仙界不同凡塵，那裡可是一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地方。」

「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周方臉色一變，顯然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無名道人輕笑道：「當然！大道，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為了這區區一線生機，修士又怎麼不會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這些暫且不提，少年人，老道問你，你為什麼要修鍊？」

「自然是為了出人頭地，成為人上人！」周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無名道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又說道：「老道再問你，什麼才是出人頭地，什麼才是人上人？就算你今天修鍊有成，將所有對手都踩在腳下，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總有人的修為比你高，又怎麼成為人上人？」

「這……」周方頓時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沒錯，正如無名老道所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周方修鍊到極為高深的境界，也還會有人在他之上，又怎麼能是人上人？

一時間，周方陷入到迷惘中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無名道人突然暴喝道：「少年人，倘若你不知道修鍊的目的，又怎麼能在修鍊一途上走得遠？不論是凡人還是修士，活在天地間都要遭受掣肘桎梏，就好像在天地法則下，凡人皆有一死，修士的壽命雖然大大超過凡人，但大多數人最後的結局也是一樣。」

「但是，如果你以為修鍊是為了長生不老，永世不朽，就大錯特錯了。因為能置你於死地的，不止有各種天地法則，還有各式各色的人，包括你的敵人，你的對手，甚至還包括了你的朋友！」

「修鍊的目的，可以說是為了長生不老，但是又不全對。因為修鍊的本質，是為了擺脫種種掣肘桎梏，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少年人，你可明白？」

轟！

無名道人的話，如同洪鐘大呂一般，重重敲在周方的心頭，將他心中的疑問一掃而光，與此同時，也為他打開一扇嶄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