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名老道
天星城。
北風凜冽，大雪紛飛，屋檐下結出的冰凌，足足有三尺長，很顯然這個冬天異常寒冷。
在城牆的一個角落，蜷縮著一個身穿單衣的少年，他面色蒼白，目光獃滯，瘦弱的身體還在不住顫抖。
這個少年，正是周方。
饑寒交迫的周方，突然眼前一亮，只見他飛快揉了揉雙眼，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喃喃道：「燒雞？饅頭？熱湯？」
冰天雪地，街上行人寥寥，酒樓也早早就打烊了，這個時候又哪裏來的燒雞、饅頭和熱湯？看來，少年餓得出現嚴重的幻覺。
不，這不是幻覺。
一隻古色古香的食盒放在周方的面前，裏面整整齊齊地擺着燒雞、饅頭和熱湯。
色澤金黃的燒雞剛剛出爐，還「滋滋滋」地向外冒油，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饅頭又大又圓，看上去白嫩鬆軟，還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沸湯，裏面加了生薑、胡椒等驅寒之物，喝下去肯定能趕走一身寒意。
周方的喉結不住聳動，咽了一口唾沫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摸向食盒。
啪嗒。
他的手剛要碰到食盒，突然一聲脆響，食盒的擋板被重重關上，燒雞、饅頭和熱湯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方臉色不由一黯，眼中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訕訕地縮回手掌，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想吃？小子，只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你就可以隨便吃這些東西。」
周方抬頭看着對方，認真地問道：「什麼條件？」
說話的人身穿黑袍，頭戴斗笠，看不清面貌身形，不過聲音聽上去十分蒼老，應該是個年齡不小的男性老者，只聽他說道：「嘿嘿，我看你也餓了很久，不如先吃些東西，等你填飽了肚子，我們再說條件也不遲。」
說罷，他把食盒往周方身前一推，抽開擋板，金黃的燒雞、鬆軟的饅頭和熱氣騰騰的辣湯，又一次出現在周方眼前。
周方心中大喜，來不及多想，一隻手抓起一個饅頭，另一隻手撕下肥厚的雞腿，飛快地就要往嘴裏塞。
不過下一刻，他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看到周方一動不動，黑袍老者不禁大感愕然，失聲問道：「吃啊，為什麼不吃？是不是這些東西不合胃口？要不我給你換燒鵝？牛肉？不如這樣，你想吃什麼，儘管和我說，我都給你弄來！」
周方聞言，心頭不由一震，緩緩放下饅頭和雞腿，反問道：「我想吃什麼，你都能給我弄來？如果我要吃龍肝鳳髓，難道你也能給我弄來？」
「這有何難？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對！你……你小子是怎麼發現的？」黑袍老者搖頭晃腦，得意洋洋，正準備大肆吹噓一番，不過很快就意識到不妥，氣急敗壞地質問道。
周方冷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老傢伙，你想耍什麼花招，儘管放馬過來，小爺我接着就是，就不用玩這種虛情假意的把戲了！」
說罷，他抬起就是一腳，直接將食盒踢翻在地。
說來也是奇怪，燒雞、饅頭和熱湯剛一落地，就化為一股股青色氣流。與此同時，黑袍老者也化為裊裊青氣，兩道氣流略一盤旋，交匯纏繞在一起，從中發出一道古怪的聲音，「小子，這次算你走運，不過下次你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桀桀桀……」
青氣衝天而起，轉瞬間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連串「桀桀」的怪笑聲。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等周方細想，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再次清醒時，卻發現已經身處擂台之上，一群煉體士正用羨慕的目光看着他。
在擂台的對面，有個高高的觀禮台，上面坐着一名面相清奇的白眉老者，細眯雙眼輕搖羽扇，一副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觀禮台的四周，站着數百名披堅執銳的精銳士兵，很顯然白眉道人的身份十分尊貴。
就在周方大惑不解之際，只見那名白眉道人驀然睜開雙眼，冷冷道：「你們誰贏了，誰就是我太清宗的弟子。」
話音剛落，一名年輕人就緩緩走上擂台，他的相貌、身高甚至穿着，都和對面的周方一模一樣，顯得十分詭異。
周方一怔，下意識地問道：「打敗你？就能成為仙人？」
「不錯，只要你能打敗我，就能夠通過仙門大選，成為真正的仙人！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做白日夢了！仙門弟子的名額，早就被皇室、豪門、世家的子弟壟斷，他們有最好的師傅，有最好的功法，還有最好的丹藥，而你不過是一個卑賤的乞丐，拿什麼和他們相比？還是乖乖認輸吧，不要自取其辱！」對面的「周方」不屑地說道。
周方臉色一沉，怒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謂的皇室豪門，上百年前也不過是普通人家。今天我就讓你好好看看，什麼叫風水輪流轉！」
說話之間，他的身形陡然化為一道灰影，飛快撲向對方，使出一招「猛虎下山」，十指化為銀鈎，狠狠抓向對方的胸口。
下一刻，更為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對方毫不示弱，也化為一道灰影，徑直迎向周方，他的十指也彎曲成爪，和周方的招數赫然一模一樣。
沒有錯，「周方」使出的也是「猛虎下山」！
砰！
兩道身影狠狠撞在一起，又飛快分開，各自向後倒退五步，顯然這一擊雙方勢均力敵，不分高下。
周方甩了甩酸痛的手臂，臉色變得十分凝重，問道：「你……你怎麼會降龍伏虎拳？」
「哼，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會的東西我又豈能不會？你要打敗我，就是打敗你自己，你要殺死我，就是殺死你自己。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麼戰勝自己？」「周方」不住冷笑，眼中露出一抹得色。
周方眉頭微蹙，似乎不敢相信有這種事，喃喃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戰勝自己？」
「不錯，就是戰勝自己！你想要戰勝自己，就必須擊敗我！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降龍伏虎拳、碧海生潮掌、霹靂旋風腿，這些是你學過的武功，同樣也是我學過的武功，而且還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試問在這種情況下，你怎麼擊敗我？趕快認輸吧！」「周方」顯得十分興奮，喋喋不休地說道。
聽到「周方」的話，周方突然冷靜下來，冷冷看着對方，問道：「既然你是我，那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心中所想，告訴我，我現在在想什麼？」
他目光如電，向四周一掃，視線最後落在高高在上的白眉道人身上。
「什麼？你在想什麼？」「周方」一愣，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白眉道人似乎察覺到什麼，忍不住冷哼一聲，怒氣沖沖地說道：「小子，你以為仙門大選是兒戲？竟敢在擂台上胡鬧？來人，給我處死他！」
說罷，他大袖一揮，四周早已虎視眈眈的士兵們立刻面露殺機，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怒吼聲，隨後化為一股氣勢洶洶的洪流，直奔周方而來，看樣子竟然想將他活活碾殺。
這些士兵都是身經百戰之人，身上有一股濃厚的煞氣，幾百道煞氣聚集在一起，浩浩蕩蕩，滾滾如潮，就好像是千軍萬馬，洶湧澎湃，不可阻擋。
倘若是一個普通人，肯定會被活活嚇死！
不過周方卻看出其中的蹊蹺之處，只見他面對蜂擁而來的士兵時紋絲不動，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甚至在他的臉上，還浮現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
砰砰砰！
潮水一樣的士兵剛到周方身前，就砰然炸裂成一道道青色氣流，爭先恐後地鑽向周方的七竅，卻被一股無形的護罩死死擋在外面，怎麼都進不去半分。
「小子，算你狠！」
眼看又一次無功而返，白眉道人又羞又怒，撂下一句狠話后，和擂台上的假周方一道，也化為一團青朦朦的氣體，隨後消失不見。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這次出現在眼前的，是皎潔的月光，蕩漾的湖水，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周方不由暗暗想道：「這裏……這裏是半月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如同是一場夢，但是又那麼真切，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這種虛虛實實的變化，讓周方大惑不解。
「少年人，你的心性堅毅，難以撼動，是塊修鍊的好材料，有資格成為我的傳人！對了，剛剛的幻覺，是我留在玉盒裏的兩道禁制，只有通過禁制考驗的人，才有資格得到老道我的傳承！」就在這時，玉盒裏裊裊升起一團青煙，幻化成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身穿陰陽道袍，沖着周方點了點頭，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
周方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才問道：「老人家，你是仙人？還有，禁制是什麼？」
「少年人，你且放寬心，老夫是不會傷害你的。禁制是修士的一種手段，能夠迷惑心神，讓人產生種種幻相，不過只要恪守本心，就不會受其影響。至於老夫的大名，就算說出來你也不知道，暫且就叫老夫無名道人吧。」看到周方警惕的舉動，老道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
周方顯然不會輕易相信他，又問道：「原來是無名道人前輩，不知道前輩所說的傳承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