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4

第50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4

大皇子送出的東西,從不收回;他說過的話,也從來不會食言。

次日一大早,夜祺申便在紅霄宮前等著兄弟二人,告知皇后已答應五皇子的提議——由四皇子伴笛賦,由三皇子與五皇子一同舞劍。而為了不讓二皇子心生芥蒂,皇后還特意讓他為夜祺瀾和弦撫琴。如此一來,夜祺申在冠禮上可算是眾星捧月,必定風光無限。

夜甯頡對皇后這過分顯耀的做法倒是不太理解。夜氏子裔的冠禮,從來沒有一位皇子像夜祺申這樣隆重誇張的。贊冠者通常只有一人,不僅因夜氏的從簡傳統,更因皇子之間為奪太子位而互相較勁,壓根沒什麼知心之交。朗坤帝的四位皇子全數為大皇子贊冠,這在夜氏華史上,也是頭一遭。日後若夜祺申做了太子,這一軼事必將成為朝中膾炙人口的美談。

不過,這與兄弟二人,也沒什麼關係了。朗坤帝所賜的姬貴妃遺物——那隻明黃香囊,三皇子已查出了些許眉目。不假時日,定能尋得更多蛛絲馬跡。若是順利,在朗坤帝定下太子人選之前,他便能心安理得地,永遠地離開這豪華的囚籠了。

轉眼到了初一新月之日。近半月來,夜甯頡與夜甯熹每日都勤練「流雲逐月」劍。兄弟之間本就默契,幾番試練,更是達到了以劍氣通曉心意的境界。

日落。湘和宮,泰和殿。

幾位贊冠皇子皆是沐浴焚香,更衣束髮,玉樹臨風。進殿前,四人喝下灰發司儀遞上的黑色湯茶;司儀在每位皇子額心點了一抹黑金砂,又以拂塵在他們身上揮掃了數十下,才許他們入殿。這湯茶入口澀而回味苦,類比破繭之艱;每人額心一點黑金砂,比擬四位皇子皎皎若金的誠心;拂塵清掃,則意味著心無羈絆。

拂塵掃過,一陣似曾相識的異域葯香沁入鼻喉。夜甯頡心中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不安。

夜祺申一身無文玄服,站於在大殿正中;他姿儀端莊,眉目俊朗,是這泰和殿上絕對的中心。他朝幾位皇子溫和含蓄地微笑,棕眸里的愉悅光芒炫目無比。他是朗坤帝第一位及冠的皇子,也是夜氏史上唯一一位贏得所有異母兄弟為之贊冠的皇子。

及冠之日對於夜祺申而言不僅意義重大,而且勞累至極。丑時雞鳴,他便要凈身更衣,天亮之前便要到穹夜宮祭祖焚香。早朝之後,他便在文華殿上一一接受上百位朝臣的祝賀——這也是大皇子邁入朝堂的第一步。之後在致瑾殿,奉常司儀又要為他念誦整整一卷的《夜氏成人家訓》,以期大皇子謹記於心。

如此枯燥又漫長的一日過後,夜祺申還能笑得令人如沐春風——不過他光芒底下的疲憊卻逃不開觀察入微的夜甯頡。這副隱忍的溫順模樣,不免讓人心生憐惜。

連一向對婦人之仁嗤之以鼻的三皇子也不禁對夜祺申即位太子產生了幾分期待——這樣一位處處與人為善的、品性純良的皇子將來做了皇帝,該是十分體恤百姓的吧。

大臣們逐漸也到了泰和殿,紛紛獻了祝辭,入了席。不必猜也知道,他們大多與周丞相交好;而看官服便知,這些都是二品以上的重臣。夜祺申向他們一一致意,又趁著間隙朝幾位皇子投去帶著無奈的痴笑。與夜甯頡對視時,眼神又格外清明。

四位皇子被領到后幕,司儀指導一番整個儀式的過程,又帶他們去換上贊服。大皇子身著玄色,四位贊者便應穿銀白。四位皇子每人都有自己獨立的更衣雅間,不愧是富麗講究的泰和殿。

夜祺申竟不知怎麼從殿前脫身到了夜甯頡的更衣雅間。其時夜甯頡才換上劍服,正束著腰帶,聞見淡淡的混著拂塵葯香的水仙花香,暗嘆道,怪不得腰帶怎麼也扎不緊。

「皇兄怎麼來這裡?」

「甯頡,我好不容易溜到這裡,只是想與你說一句話,」夜祺申因一口氣與太多大臣寒暄,嗓子有些沙啞。他臉上掩不住的喜悅:「我只想親口告訴你——你能來我很開心。」

夜甯頡避開夜祺申過分熱情的注視,從腰間取出一隻半個拳頭大的木雕:「這是之前為皇兄誕辰準備的,一直沒有機會給你,不知道現在送你算不算太遲……」

得知夜祺申誕辰第二天,夜甯頡便做了這木雕。只是那段時間夜祺申對他騷擾太過頻繁,他實在不敢主動示好,只怕令夜祺申以為自己對他也有特別的情意,加深誤會,令他更傷心。不過從莫府回來之後,夜祺申便自覺規矩了許多;這日又是冠禮大典,自是合適送上這份心意的。

「不遲,當然不遲!你送我的,又怎麼會遲?」夜祺申激動得臉頰潮紅,小心翼翼地將木雕捧在手心,迷戀地撫摸著上頭的紋路,「甯頡,這是你親手刻的?」

夜甯頡點頭。夜祺申在董翰林的課堂上總愛托著下巴;夜甯頡對那天真的神態實在印象深刻,不消兩個時辰便雕出一位栩栩如生的聽書少年。

「太好了,刻得真好,我真喜歡!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夜祺申激動得雙眼濕潤起來,他上前一把摟住夜甯頡的脖子,在他耳邊道:「太喜歡了,我真的太喜歡了。」

「皇兄……」夜甯頡有些不自在,「皇兄,好了,你不是還要去禮見賓客么?我也還要準備……」

話沒說完,夜祺申的唇便覆上了夜甯頡散著淺淺茶香的薄唇。

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黑眸中紫光星星點點。

夜祺申似在膜拜神衹,以濕潤的舌尖溫柔而仔細地描摹著夜甯頡的唇型。他呼吸短而急促,輕輕撲在夜甯頡臉上。夜甯頡看著他緊閉雙眼,長卷的睫毛顫抖著,如畫的眉微微蹙著。他又眨了眨眼,心頭髮酸——

這個人是夜祺申,而不是,而不是……

「啊……甯頡,對不起……」被推開后,夜祺申狼狽地道歉,「我早就想……不不,是我不該。我只是,只是你在身邊,我就忍不住……」

「皇兄,你忘了我說的話。」夜甯頡冷聲道。

「我,我沒忘……甯頡,你生氣了?」夜祺申眉頭皺得更深,委屈又不敢表現出半點委屈的小鹿眼神。

「沒有。皇兄,你可以回去了。」夜甯頡咬唇,好似重拳砸到了輕飄飄的棉花上,胸悶不已。

「你不會不理我吧?」

「不會。」

「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夜祺申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怯,卻也越來越不甘。

中了邪似的,夜甯頡上前一步,輕輕地、安慰地抱了一下夜祺申,又立馬放開。他眼底又是一潭深淵:「皇兄,回來這麼久,謝謝你的關照。過了今晚,你就是真正的成人了。過去的事,就像父皇那樣,放下吧。」

「可我放不下你。甯頡,我什麼都放得下,只有你……」受寵若驚的夜祺申突然又被夜甯頡無情的話語潑了冷水,「你說過,我可以繼續喜歡你的。」

「現在開始,不可以了。皇兄,你看見我,就會想要更多,不是么?」夜甯頡輕嘆,「我不想討厭你,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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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侯:熹帝的偏執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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