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穆元禧愁眉不展,道:「這也不知要等幾年,若是延齡在這期間喜歡上了那公主,你又該當如何?」

文靜姝猛然睜大淚眼,似嚇著一般,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表哥他的心思從來就不在兒女之情上,否則他也不會……」不會遲遲不娶我。

「傻丫頭,那哪有準數的?」穆元禧心疼地拭著文靜姝淚濕的臉頰。

文靜姝猛然想起昨夜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和朱贏睡了,以後他每次回府,說不定都會和那女子睡覺,忍不住心中大慟,伏在穆元禧懷中大哭起來。

這些日子朱贏不管是體力還是精力都透支太多,用過晚飯之後,本該上床養精蓄銳,但穆王妃今日話說得很明白,她是公主,又是千里迢迢從帝都來的,為免兩地差異給她造成不便,崇善院一應生活起居由她自行安排,如有需要,王府可提供說明,但不會幹涉。

為了避免由於缺乏有效管理而繼續出現各種麻煩和混亂,朱贏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人事安排,以便崇善院各處能正常運作起來。

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朱贏都沒有這方面的相關經驗,眼下也無人能幫她,於是只能本著知人善任的原則,先從看眾人的簡歷開始著手。

疲累之下挑燈夜戰,朱贏本來還覺得自己也許看不到最後就會睡著,誰知第一份簡歷就讓她精神抖擻,看到第三份時睡意全無,看到第十份時,其感覺只能用驚悚來形容。

「這、這都是怎麽問出來的?」朱贏一臉不可思議地指著被她賜名枸杞的那位侍女的簡歷,問一旁正在做針線的鳶尾。

也不怪朱贏反應這麽大,這枸杞的經歷實在是夠寫一部傳奇了——

她母親是個暗娼,父不詳,枸杞十三歲時與她母親的一個恩客有染,她母親大怒,就把她給賣了。

她在第一個主家與人家少爺有染,被那家人暴打一頓,賣了。

到了第二家又與人家老爺有染,再被暴打一頓,賣了。

到了第三家,老爺少爺沒事,她與人家姑爺有染……本來這次是要被打死的,但那家主人正好是嵩陽公主駙馬錶姨的外甥女,福陽公主也是神通廣大,居然知曉了這件事,並趕在枸杞被打死之前,將她買了下來,塞進了朱贏的陪嫁里。

鳶尾抿唇道:「這些奴才都刁著呢,原本哪裡肯開口?還是尚嬤嬤嬤說了句『王府府規里有規定,背主之仆論罪當死,欺瞞主人,也算背主』才肯交代的。」

朱贏發了會兒呆,繼續看簡歷。

半個時辰後,所有簡歷都看完了,她閉眼揉著太陽穴,感覺自己三觀的下限都被刷了一遍。

這都什麽人啊?除了她自帶的那幾個外,美滿、芳滿是穆王妃送的,不好仔細問,而尚嬤嬤既然能得皇后重用,黑歷史肯定也不少,她特意吩咐不用問她,其他幾乎就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就連那兩戶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庄頭,都有壓榨佃戶、欺上瞞下的黑歷史。

「這些人沒法用,鳶尾,去把他們的身契拿來。」朱贏道。

鳶尾捧了裝身契的盒子過來。

朱贏打開一看,問:「怎麽就這麽點?」

鳶尾道:「福陽公主送的人身契不在這兒。」

朱贏想了想,道:「莫不是在尚嬤嬤嬤處?你去看看尚嬤嬤睡了沒?若是沒睡,讓她過來一趟。」

片刻之後,尚嬤嬤來了。

「什麽?你說福陽公主雖然把人送來了,但身契沒有一起送來?」朱贏睜大眼睛。

尚嬤嬤確認道:「是的。」

「也就是說,從律法上來講,我並不是他們的主人,無權差使他們,也無法將他們發賣?」朱贏問道。

尚嬤嬤予以肯定。

朱贏絕倒。

「那,我可以把他們趕走嗎?」朱贏試探地問。

「沒有官憑路引,這些人連城都出不了,若是被抓,極大可能會被當做逃奴或者逃犯關起來,而一旦確認他們是您朱贏公主的陪嫁,官府會送他們回來的。」尚嬤嬤道。

「天吶!」朱贏伸手捧住頭,煩惱不已。

尚嬤嬤道:「公主不必太過憂慮,這些人並不知道他們的身契不在公主手中。」

朱贏頓了一下,眼睛倏爾一亮。

「即便知道了也無妨。一個人不聽話就打,打得剩一口氣,下次便聽話了;一群人不聽話,打死一個,旁人也就老實了。」尚嬤嬤道。

「可我不是他們的主人啊。」朱贏還沒反應過來。

「還是那句話,旁人並不知道這點,福陽公主也不可能昭告天下。」

「那福陽公主這麽做,意義何在?」朱贏不解了。

尚嬤嬤看了她一眼,道:「假若說你是個懦弱的、不會管人的、下不了狠手的,又不受公婆夫婿待見的,身邊再有這樣一群奴僕,他們又知道自己的身契不在您手中……」

「好吧。」朱贏有氣無力,「旁的不說,飯還是要吃的,鳶尾,你去把採買和廚子叫過來。」

鳶尾出去後,朱贏問尚嬤嬤:「尚嬤嬤,你可知外面物價怎樣?比如說,米、菜、布這些日常生活中要用之物,一兩銀子能買多少?」

尚嬤嬤道:「奴婢久居宮中,對這些柴米油鹽的事,並不十分了解。」

朱贏想想也是,翻翻簡歷,那個被她取名大薊的太監三十多歲,老婆孩子都有了,半年前因為與鄰居爭執一時失手打死人,為了避禍,自賣己身進宮當太監,他有生活經驗,當是能知道這些,此外那兩個庄頭的老婆也可以問問。還有月例的事,也得參考著琅琊王府丫鬟奴僕的月例儘快定下來,這個嘛,問芳美、芳滿應當就可以了。

如此又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朱贏心中終於有了個大概。

這個朝代市面上流通的主要貨幣是銅錢,一串錢是一百個銅錢,一吊錢是一千個銅錢,一千個銅錢可以換一兩銀子。

二十個錢能買一斗米,一斗米到底多少斤,他們都說不上來,但大薊說,原先他在家時,他家有六口人,分別是他父親、他、他妻子,大兒子十六歲、小兒子十三歲,還有個女兒十歲,一斗米也就夠他們吃兩天,這兩天中還只有一頓能吃飯,其他五頓都得吃粥。

於是朱贏推斷,三個大人每頓都吃飯的話,一天大概也就需要半斗米左右,那就是十個錢。

她帶來的人連她在內一共六十三人,一個月的米錢就要六、七兩銀子,再加上菜錢、柴米油鹽醬醋茶,冬天火炭、夏天冰塊,四季衣裳等分攤下來,一個月大約需要一百兩左右,這還不算如果有人生病需要支付的葯錢。

然後就是月例,芳美、芳滿是王妃身邊的二等丫鬟,每個月月例是二兩銀子,一等丫鬟有三兩,得臉的嬤嬤有四兩,而自二等以下,三等是一兩,其他統一是五百個錢。

比照這個月例制度,她身邊鄭嬤嬤應該得四兩,真正的朱贏公主兩歲就沒了娘,而凌霄、鳶尾和三七到她身邊時年齡都很小,有那麽幾年,幾乎就是鄭嬤嬤一個人在照顧四個孩子,在那人情比紙薄的深宮,所得月例又被層層剝削的情況下,所受的苦就無需贅言了,故而這四兩是應當給的。

而尚嬤嬤,朱贏打算拉攏她,自然也就不能虧待她,也該與鄭嬤嬤一樣,四兩。

鳶尾和凌霄還有三七都是與她患難與共過來的,情分不比一般,都給三兩。

芳美、芳滿既然被王妃送給了自己,她自然也不好繼續讓王妃那邊支付她們月例,這兩人依舊算二等丫鬟,每月二兩。

大薊原本是木匠,算是有一技之長,雖曾經打死過人,卻是不小心失手,朱贏覺得這人可堪一用,決定先給他一兩,其他的暫且都給五百個錢,看他們表現再慢慢提拔漲工資不遲。

這樣算下來,一個月月例要發掉四十七兩。

生活費和月例兩樣加一塊兒,一年差不多兩千兩左右,而這些還不算逢年過節給長輩的禮物和給下人的打賞,以及平日里人情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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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鎮宅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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