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往之後(12)

在交往之後(12)

如真又羞又氣,又無從說起,滿臉漲得通紅。次英對她瞅了半晌,似信非信地對黃立言不耐煩地說:「還不上去,大家都在等!」立言也沒再看如真一眼,徑直轉過走道蹬蹬上樓了,次英也要轉身上去,但又回瞄了如真一眼:「你並沒喝多少啊,怎麼搞的?」如真有口難辯,只好說:「想必是平時很少喝酒之故吧,頭腦昏昏的。」「我要不要叫若愚下來?」「哦,不用不用,我已經好多了,馬上上來,你放心快去招呼客人。」在回家的路上,她左思右想,不能決定是否要告訴若愚。他生性多疑,她怕他猜想過了頭,但不講自己又憋得慌。回到了家,先去孩子們房間巡視一周,才回自己卧室,洗刷完畢,再也按捺不住,就把在地下室的事講了,並說:「真是豈有此理,哪有這樣吃豆腐的?」若愚已換了睡衣,坐在床沿,聽了抓抓後腦勺,抬了抬眼鏡說:「聽起來好像他醉了。吃你豆腐,不至於吧?」「你沒看到他那雙眼睛,真是賊禿兮兮,不懷好意的樣子。」「咳,他一個人在曼哈頓,有的是機會,何必招惹他老婆的同事?尤其是像她這樣的老婆?你怎麼能斷定他不是真的要你嘗嘗那酒?的確蠻好喝的。睡吧,不要再想它了。」六柏斯落了場大雪,像千千萬萬撒成小碎片的棉花連綿不斷地飄落在大地上。一整天,一整夜。第二天起來,大地一片雪白,像在一個沒有一絲邪念的原始的、開天闢地的新宇宙里。宇宙里沒人,沒人敢驚動這片完滿無缺的白。也的確沒人走入這個新世界,因為每家人的大門都被雪封住了。學校停課,如真和其他的人一樣,還是從收音機上聽到,或是在電視上看到的。她連忙給仍在曼哈頓的次英打了電話:學校停課,不必忙著趕回來。「你們那邊落了雪嗎?」她問。「沒多少,幾寸,現在出了太陽,已經開始化了。正好你來電話,我對你說呀,中國方面有消息了,表示歡迎。」「真的?!」「等我明天回來慢慢告訴你。」第二天,如真開車去學校時,從家到二○號公路前,要經三條窄路,扭曲難行,因為推雪機還顧不上小街。到了二○號大路,倒是坦蕩蕩的,除了路旁的雪堆得山高,遮蔽平時看慣了的住宅房屋。她微微搖了下頭。去年台灣來了個客人,正巧碰上一場大雪,把她歡喜得手舞足蹈,晚上覺也睡不穩,乾脆爬起來到大門口堆了個大雪人。第二天志純姐弟上學,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拍手叫嚷。她卻沒有那麼高的興緻,近十年寒冬下來,下雪的意義只剩下路難行車難開六個字了。學校的停車場也亂了套,像小山巒似的堆起的雪,好幾堆,車子就停在它們的空隙間,橫七豎八的,猛一看像博物館里的超級現代畫,毫無規格。她好容易覓得一個空格,停了車,套上長靴,拎了大書包去文學大樓。趙錢兩老師在她辦公室門外等她,見了她,忙說:「段老師還沒來,學生問今天有沒有課。」如真一看錶,說:「一定是路上不好開,誤了,你們就去輔導發音吧,我來給她家裡打電話。」「打了,」趙老師說,「沒人接。」「那我打到曼哈頓去,怪了,她昨晚就該回來的呀!」曼哈頓的家也沒人接,她拿出隨身小本,查出黃立言的電話,打過去,也沒人接,正要掛,卻聽到黃立言濃重的一聲「哈啰?」「哦,黃教授,對不起,把你吵醒了,」瞄了一眼牆上的圓形掛鐘,已近十一點半了,但好像聽次英說過,他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習慣。「次英在嗎?我是方如真,柏斯的。」「哦,如真,是你啊,有什麼事嗎?」「次英在嗎?她許是忘了今天她有課。」「哦?她不在嗎?她說今天一大早就回去了的嘛!次英!」他叫了一聲,沒迴音。「她一大早就走了的嘛!我模模糊糊的,聽見她出門的。」「也許路上不好開,」如真說,「好,謝謝,再見。」「慢點慢點,如真。」他似乎全醒了,電話里聽見他點煙,吸煙,吐煙,才說:「你這一向好嗎?怎麼也不來曼哈頓玩?」「還好。過節過年亂忙一陣。孩子們寒假在家,更走不開。」她急著想掛電話:「謝謝你為我們聯繫交流的事。再……。」「噯,如真,急什麼嘛,我們難得單獨聊聊。此地開了家蘇杭小館,我們去吃過一次,味道不錯,下次你來,我單獨請你去吃。」如真愕住,答不上話,恰好次英匆匆從她門前經過,見她模樣,忙駐足,輕聲問:「同誰說話呀,這副表情?」如真一時更慌張,來不及地把電話給掛了,說:「是黃……」「汪疆?他怎麼會打電話給你?!」如真只好將錯就錯,說:「誰知道,問三年級教科書的事。喂,你怎麼現在才來?」「八十號公路上出了大車禍,耽誤了足足兩個小時,真見鬼!我已去過教室了,幸虧你要趙老師去代,我這就去,下午你下了課不忙著走,我有事要告訴你。」她走了后如真還怔怔地立在那裡,他是什麼意思,要單獨約她出去吃飯?!如果上次地下室的意外是意外的話,這又算什麼,私下約她?她必須把這件事,不,這件事與那件事一起告訴次英,免得次英對她誤會。下午上完課,剛回辦公室,志綏學校有人打電話來,說志綏有點發燒,在學校的護士室,等著她去接。她急急忙忙地給次英門上留了條:「家裡有事」,即匆匆走了。志綏倒是沒什麼事,重性感冒。她將他接回家,幫著他換了睡衣,看著他喝完半碗紅糖薑片湯,囑咐他睡下,才去料理別的家務。第二天她沒課,志綏雖不發燒,但咳得厲害,她把他留在家裡,打了個電話給次英,次英說:「那你明天早點來,我們一起吃中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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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華人知識圈的「士林百態圖」:在離去與道別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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