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毒死我
其實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沒有權利繼承父親的東西,所以低調一點。
他能活到現在,最大的儀仗就是父親百年之後的繼承權,現在沒了那個待遇,再有那麼大的脾氣,豈不是頃刻間便被人打死了?
元寶拍拍手,「少爺長大了。」
少爺有這想法也好,他也可以少得罪兩個人,否則死了都不知道兇手是誰,太多了查不過來。
何鈺細細品味雞湯,「母親做的?」
那味道熟悉至極,再加上裏面放了特殊藥材,他一眼認出來,只有母親才有這個習慣。
元寶點頭,「主母說少爺身體虧損,特意給少爺熬的,守了好幾個時辰,撐不住先睡了。」
「母親辛苦了。」
他女扮男裝的事,母親肯定也有參與,明明知道他是女兒身,卻對他卻始終如一,以他為傲。
何鈺也確實沒給她丟過臉,從小聰慧過人,生在權橫之家居然沒有過份長歪。
比他壞的比比皆是,他這只是小兒科,即便使壞也從來沒要過人命,最多戲耍一番,似公主大宴上一般,讓人出個丑,挨頓板子。
如果真的想要人命,也不是沒有辦法,不想而已。
何鈺幽幽嘆口氣。
「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
父親有了娘,當年海誓山盟,說好一輩子在一起,結果轉頭就有了兩個小妾,這些年越發放肆,找了一個又一個的外室。
孩子領回家才發現多了個弟弟妹妹。
如果用何玉那個時代的話說,這些都是小三,她們生的兒子也是小三的兒子。
何鈺從小排斥她們,沒少找事讓她們難堪,原先不了解,只是本能討厭,現在才知道為什麼?
是她們勾引父親,破壞了父母之間的感情,討厭她們不是應該的嗎?
但這個時代男子三妻四妾很是平常,基本每個男人不管有錢沒錢都會討好幾個老婆,何鈺先入為主,以為是正常的,所以才會覺得自己不正常。
如果放在現代小說里,他就是惡毒嫡長子。
假如主角再換成庶出的弟弟何曉,那更不得了,他就是活不過兩集的惡毒反派嫡長子。
何鈺已經這樣生活了十幾年,從來沒人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也沒人告訴他,男人的身體是怎麼樣的,女人的身體又是怎麼樣的?
他父親也刻意混淆他的判斷,帶他逛窯子喝花酒,告訴他男人就要瀟灑有野心。
文能治國,武能安民,總之沒有野心的男人不叫男人。
何鈺是他親自帶着身邊教誨的,得了他七分真傳,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父親是奸臣,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是大家都曉得的,哪知道有一天,何鈺竟意外得到了另一份文明。
這份文明告訴他,活了十二年,一直以為自己是男兒,結果都白活了。
何玉閱男無數,衣服一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再去陰暗小市一找,幾本小黃書看下去,什麼不懂?什麼不知道?
何鈺從來沒懷疑過自己是女兒身,是因為從小的養和育,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就連下人都叫他少爺。
孩時本是模糊的,後來漸漸清晰,我就是男的,就是少爺。
再後來父親告訴他,在他身上紋了一個關乎家族存亡的圖案,若是有一天家族沒了,可憑藉這份圖案東山再起,萬萬不可給其他人看。
何鈺以為是對他的重視,意外當真,連元寶都沒給看過,日常梳洗都是親力親為,從未假手於人。
他本來就是習武之人,不拘小節,也不怎麼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否則元寶早就被他打死了。
女孩子發育早,何鈺本身消瘦,又練了武,身形高挑,加上衣服一脫,胸前與人無異,所以他才沒懷疑過。
其實不是沒懷疑過,是壓根沒往那方面想。
就像何玉那個時代的文明一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如何也不相信,居然真的有國家實施一妻一夫制,再找便是小三,受千夫所指。
在他的世界觀里,一直以為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皇上納後宮也是正常的,原來在別的地方,這些都是不該存在的。
何玉的記憶算是給他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少爺,你不就是男人嗎?」元寶適時煞風景。
何鈺幾口將人蔘雞湯喝完,沒做答,反倒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聽說我那個弟弟也風寒了?」
他風寒發熱,在床上躺了七天,這期間母親幾乎將庫房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拿來給他進補。父親也時常過來,開導關心他,甚至與他交談一些朝廷內的大事。
何鈺雖是女兒身,不過他受到的教育是男兒的教育,不僅不比常人差,還勝了三分,萬事給父親爭光,倍受父親看重。
父親最喜愛的人是何曉,但是平常有什麼事,卻是找他。
對他吃喝用度也大方,給了他府內的最大權利,現下更是不留餘力。將暗衛撥給了他,還給他找了個更好的習武師傅。
這些待遇何曉都沒有。
他那個娘善妒,八成讓他裝病,也想討一些好處。
何鈺心裏明鏡似的,父親放心他,便是因為他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做事有分寸,不讓人操心。
「是啊,怎麼了?」元寶反問。
何鈺放下空碗,「這湯挺好喝的,你叫廚房再做一碗,給我那個好弟弟送去。」
「啊?」元寶愣了一下,「少爺要對六少爺下手了?」
何鈺是第四個,中間外室又生了個女兒,何曉是第六個。
何鈺動作一頓,「少爺平時就這麼壞嗎?」
「可不是嗎?」元寶嘟囔著。
少爺怎麼一點自覺都沒有?
何鈺仔細一想,好像也是,他平日裏不待見何曉,突然送雞湯過去,不怪元寶會誤會。
「父親前兩日找我談過,希望我們兄友弟恭,少爺身為哥哥,凡事讓着他點不是應該的嗎?」
他指了指空了的碗,「這東西我能喝,自然不能刻薄了弟弟。」
元寶明白,「那就放點瀉藥吧。」
他就是個活寶,何鈺被他一打岔,心情好了許多,二郎腿一翹,耐心道,「大度一點兒。」
元寶換了個建議,「少爺要是嫌太狠,吐兩口吐沫也行。」
「再大度點兒。」
「還要大度啊?」元寶摸著下巴無法理解。
他疑惑的表情太明顯,心思都顯在臉上。
何鈺吃好喝好,往床上一躺,悠哉道,「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旁的心思不要動。」
元寶瞪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少爺,你中邪了?」
他不懂,「你不是最討厭六少爺嗎?」
何鈺確實不喜歡何曉,畢竟是小三的兒子,不過他因為是女兒身的原因,已經喪失了繼承權,歷來女兒嫁人,男兒繼承家產,何鈺的情況特殊,能不能活下來都是一回事,所以何府將來的主人非何曉莫屬。
何鈺從小到大沒少為難他,一旦讓他得到何府的掌控權,第一個做的恐怕就是除掉自己。
何鈺知道,但他還是要送,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元寶。
若他真的死了,元寶這個隨從只有兩條路,第一,跟他一起死,第二,投靠新主。
畢竟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也算做做好事,將元寶的後路鋪墊上。
元寶那麼機靈,到時候隨便說他幾句壞話就能反水活下來。
當然前提是沒把何曉得罪狠了,元寶現在的做法就是仗着有他撐腰,拼了命的得罪何曉。
看他以後怎麼活。
何鈺故意板下臉,「再啰嗦把你打發給何曉。」
其實平時何鈺很少會故意為難何曉,基本都是元寶討他歡心,自作主張做的。
如果把元寶打發給了何曉,那他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不要啊少爺。」元寶凄慘大叫。
何鈺毫不動容,「還不快去。」
元寶哭哭啼啼半晌發現沒用,撇撇嘴委屈的出去了。
何鈺等他走了,將門關起來,站在銅鏡前換衣服。
他到現在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用了這麼長時間的身子居然是女兒身。
不可思議。
何鈺穿好衣服,元寶也選好了人蔘,他家少爺是府里的第二人,權利大,他說的話也管用,只許去庫房找庫房先生說一聲,立馬有人將上好的人蔘抱出來。
元寶看了兩眼發現不錯,有些不捨得,可庫房說最差的就是這個,沒辦法,只好合上盒子去了后廚,小稚雞后廚本來就有,他叮囑了做法,又問了時辰,掐著點過來。
雞湯已經煲好,悶在蒸籠上,元寶端出來放在盤子裏,給六少爺送去。
六少爺是偏房,表面不受寵,因為何鈺不喜歡,便被安排在了偏僻的庭院,實際上是一種保護,何鈺知道,可惜元寶不知道,更加得意於少爺的厲害。
幾句話便將偏房挪到了偏僻的院落內住。
路有點繞,七拐八拐,元寶走了一路,着實累的不輕,到了便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清了清嗓子喊道,「我家少爺聽說六少爺病了,讓我送雞湯過來,說是給六少爺補補身子。」
病床上的何曉連忙起身,在下人的攙扶中出來,一眼瞧見元寶手裏的雞湯,表情有些發愣,「哥哥讓送的?」
何鈺與他一向不合,這時候送人蔘雞湯來,莫不是要毒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