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龍睛麟瞳

35.龍睛麟瞳

為保證劇情連貫性,本文已開啟防盜模式,跳章過多影響劇情理解喔「德行無虧,一般無二……」玄桐因為這樣的褒揚而勾起了嘴角,卻不是微笑而是嘆息,「難得鳳章君對我教青眼有加,只是雲蒼峰上,持有偏見之人恐怕也不在少數。否則阿蜒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迫袒衣檢視。」

聽他提起這些,鳳章君面色微凜,卻不做否認:「曾善之事我一定會追查到底。無論幕後主使是何人,又有何居心,我都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玄桐含笑點頭:「也請你用心保護好阿蜒。他不僅僅是五仙教的護法,更是曾與你患難與共的兄弟,莫要讓他失意。」

鳳章君應了,隨即起身告辭。原路走出聽瀑居,就看見情花藤下林子晴與練朱弦正在等候。

他還沒走過去,阿晴已經湊了上來:「仙君哥哥,掌門師兄與你說了些什麼?」

練朱弦卻一把將阿晴逮住:「別胡鬧了,你不是還有事嗎,快滾!」

阿晴依言滾遠了,於是又剩下來時的二個人,一同離開聽瀑居,沿原路往谷口走去。

約莫走了半炷香的工夫,練朱弦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右手邊的一條岔路:「出門在外,如今這一身不太方便,我的居所就在附近。不知仙君可否稍待片刻,容我做些調整?」

其實鳳章君早就覺得他渾身銀飾琳琅,美則美矣,卻也太過招搖。於是兩個人便上了岔路,往林翳深濃的秘境裏去了。

練朱弦的居處名為「畫境」,是一片遠離塵囂的靜謐之地。谷中氣候濕熱,此處卻頗為涼爽。大抵是因為頭頂的樹冠遮天蔽日,而遠處的高山融雪又汩汩而來,帶走了燥熱與瘴毒。

前方山谷狹窄處並立着兩株老樹。枝端纏繞着幾株蔓烏頭,藍紫色花藤如瀑布般垂掛下來。

撩開「瀑布」便是一片小樹林,林下的灌叢里掩映着無數珍貴藥草。或許是因為食源充足,林間鳥鳴啁啾,居然還有綠孔雀悠閑踱步。

景色優美,但修築在樹林邊緣的竹屋就不那麼起眼了。屋內寬敞,陳設卻不多。除去一些竹制的日用品之外,房樑上還倒懸著風乾中的草藥,散發出淡淡清香。

練朱弦將鳳章君請到外間暫坐,又從地窖里取出一個小壇,壇里是千年雪水。

他為鳳章君倒了水,轉頭就進了內間,開始脫下盛裝。

剛脫到一半,他聽見鳳章君問話:「當年那些孩子,如今全在谷里?」

「不是全部。」練朱弦據實以告:「大家在谷里休養了數日,之後那些還記着家的都被送了回去。不記得或是不想回的,也有一些被送往大焱和南詔的孤獨堂。餘下只有我、子晴與少數幾人決心留在谷中學藝,可也是過了好多年才陸續通過入教考試。」

鳳章君若有所思:「這些人如今也該是教中股肱了罷?」

練朱弦卻輕聲嘆息:「有人根基淺薄,壽盡而逝;也有人學藝不精,走火入魔身亡;但更多的還是死在魑魅魍魎之手……總之,如今餘下的只有我跟阿晴而已。」

這倒令鳳章君有些意外,可他又聯想到自己身上——從柳泉城到浮戲山,再回歸雲蒼峰,其間的生離死別又何嘗會比這小小五仙教中的悲歡離合來得輕鬆。

也唯有這種時候,他才能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已在世上活過了百年。

世人都說最大的痛苦是無常;可唯有活得久了才看透,其實無常才是人生常態。若想證道成仙,不參透這一點絕對不行。

所以鳳章君從未想過成仙。

他正思忖著,只見面前竹簾一動,練朱弦已經重新收拾停當,走了出來。

摒棄了繁冗不便的服飾,練朱弦換上一身茛紗黑袍。腰腹、手腕和腳踝全都用織錦束緊了,又將頭髮紮成馬尾,顯得利落輕快。

鳳章君倒沒說什麼。得知練朱弦已經準備就緒,他放下茶盞就往外走。

————

與中原諸多門派一樣,五仙教內部也無法御劍而行。因此直到走出山谷,鳳章君才重新召喚出了紙鶴。

短短半天之內二度飛上高空,練朱弦顯然已經有了些心得,再不至於緊張到麻痹。

由於有了目標,鳳章君御劍更疾,僅用半個時辰就從鬱熱的南詔飛回到了清涼的雲蒼山巔。

一落了地,他就召來幾名守衛。吩咐他們立刻帶人去仰天堂、橘井堂等處尋找懷遠的蹤跡。而他則領着練朱弦徑直朝舊經樓而去。

舊經樓是雲蒼峰背陰處的偏僻院落。大約兩百年前,山峰被雷電劈中,落石導致流瀑改道,沖毀了臨近的幾處宮觀建築。當時的掌門認為是天意,並未進行修繕,而是下令讓宮觀搬遷、異地重建,舊經樓就是其中之一。

在鳳章君的帶領下,練朱弦很快就見到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棟幾乎與瀑布比鄰的危樓,周身包裹着一層朦朦朧朧的水汽。雲蒼峰上其他的建築都是丹楹刻桷,唯獨它渾身的修飾都已朽爛沖凈,反倒叢生著一層厚厚的鳳尾竹,倒像一隻千年的綠毛老龜,荒誕詭異。

二人頂着隆隆的瀑布水聲走進前院,地面一片濕滑,到處都是東一簇西一簇的青苔。

「……看這裏!」練朱弦指向一側的圍牆——那裏的青苔留有幾道近乎於平行的刮擦痕迹。刮擦處裸露著磚牆,說明痕迹尚新。

他伸手比了一比大小,的確像是屍鬼留下的。

但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離奇之處。

「跟緊我。」鳳章君繼續領着練朱弦往裏走。

一樓的正門是虛掩著的,門內沒有燭光。而且顯然是懷遠布了結界,一走進室內,瀑布噪音頓時銷聲匿跡。

無法立刻習慣這突兀的死寂,練朱弦一邊揉着輕微耳鳴的耳朵,一邊放眼望去——全都是書、書、書。

鳳章君曾經簡單地提起過,舊經樓被廢棄時,就地淘汰了一大批品質不良的刻本書籍。然而這些廢書對於懷遠而言卻顯然意義非凡。

它們組成了他的卧榻、枕頭、書案、坐墊,乃至禦寒的被褥和照明的燈燭,在這潮濕陰暗的死寂世界裏,給予了他文字本身所無法給予的溫暖。

即便可以肯定懷遠就是屍鬼的操縱者,可一想到這個獨臂人在如此艱難的環境裏獨活了兩百年,練朱弦也並不因為真相即將水落石出而感到欣快了。

受到潮氣的侵蝕,西側廂房已經坍塌,一樓餘下的空間並不算大。鳳章君很快巡視了一遍。

「樓梯塌了,有塵灰,應該很久沒人上去過。」

懷遠不在這裏,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裏應該有一個密室、一個能將曾善的遺體偷偷保存兩百年的環境。

無需溝通商量,鳳章君與練朱弦默契極佳,立刻分頭搜尋起來。

「這個,正常么?」練朱弦很快就有了發現,他用手指的是一雙鞋。

乍看之下,這是一雙規規矩矩的鞋,整齊並排在書榻前面。但是仔細觀察,卻又顯得無比詭異。

「不正常。」鳳章君俯身撿起了其中的一隻,皺着眉頭正反查看。

他從未在雲蒼峰上見過如此破爛的鞋——儘管鞋面似乎還是好的,可是鞋底卻早已經磨穿了,腳掌與腳跟都是大洞,餘下的鞋底浸著一層烏黑的血垢。

「厚生堂會為弟子發放衣裝鞋襪,有求必應。」為避免練朱弦誤以為雲蒼峰苛待弟子,他不得不如此解釋。

練朱弦則若有所思:「既然已經磨成這樣了,為什麼不用紙張來做鞋底?就算赤腳,恐怕也比趿著一雙破鞋要來得舒適。」

道理雖然如此,可一想起懷遠那瘋瘋癲癲的模樣,卻又似乎不難理解。

鳳章君將破鞋丟回書榻邊,卻又掃見書籍堆壘的縫隙之間隱約落着什麼東西。

他將書磚左右推開,隨着光線的抵達,那東西竟也明亮起來了。

「是珍珠。」練朱弦拈起來放在了掌心裏,「珠上有孔,應該是飾品的一部分……中原的男人喜歡珍珠?」

鳳章君抬頭:「更像女子的釵飾。」

當他回答的時候,練朱弦已經揮手將更多的書磚推開。書榻分崩離析,在顯露出的塵垢之中,散落着更多的珍珠,以及一支變黑的銀釵。

懷遠為何會有女子的首飾?答案就在銀釵的邊上。

「暗門。」

鳳章君抽出鳳闕劍,沿着地面上一點受潮變形的縫隙楔入、撬動。

吱嘎一聲,一塊木板被撬起,顯露在眼前的是一條地道。

「不清楚,但聽說設置了一些機關。總之,你別跟得太緊。」

「……好。」突然的提醒讓練朱弦有些難堪,他立刻放慢了腳步。

與五仙教存蠱堂的地道不同,舊經樓下面的這條通道幽深而又曲折。大約走出了二三十步,周圍齊整的磚壁就變成了凹凸不平的岩石,甚至還有石鐘乳犬牙交錯。

練朱弦的指尖在洞壁上輕輕一抹,一層黑灰,說明有人頻繁地打着火把經過這裏。地上還有一些被折斷的石鐘乳碎片,斷口雪白,應該是最近這幾天才脫落的。

機關的傳說似乎是事實——沿途有好幾處洞壁上留有暗器機括,頭頂的石鐘乳之間也藏着不易被發覺的冷箭;不過全都銹跡斑斑,像是古戰場上的枯骨。

保險起見,鳳章君還是搗毀了所有的機關,這對於鳳闕劍而言不過只是小事一樁。

跟在後頭的練朱弦閑來無事,目光逡巡幾下,又落回到了那個寬厚的脊背上。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叫做阿華的少年,也是如此義無反顧地站在自己的身前。

過去與未來在這昏暗的洞穴里交疊,一切都似真而非真。練朱弦忽然很想伸手去抓住那片在自己眼前搖擺的月白色衣袖,抓住那個離他如此之近,又似乎很遠的故人。

卻在這時,鳳章君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兩人四目緩緩相交,靜默片刻。

「聽見沒有。」鳳章君指出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練朱弦這才開始留意,遠處的確隱隱傳來嘩嘩的水流之聲。

「是瀑布。我們沿着山體轉到瀑布附近來了。」

果不其然,沿着洞穴又走了四五十步,越來越潮濕。繞過一個彎,前方有了微光,只見一個半人來高的洞口,完全被瀑布覆蓋住了。唯有一旁的洞壁上依稀刻有「琅嬛」二字。

練朱弦雖是南詔人,卻也知道中原的「琅嬛」有指代書庫之意。想來這裏應該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密室入口,只不過在數百年前被改道后的瀑布所掩蓋了,終至無跡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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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仙君種情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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