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番外·斗弈(上)

119.番外·斗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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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昨自己看著湊到面前的那半張十足狡猾的笑臉,一時間裡,比起堂皇慌張,也是某種更加近似於無語的心情為主。

良久,身後的雅一殿下才頂著副鐵青的臉色,一字一頓地道:「黑羽君,你這話的意思是......你——」

「啊咧,殿下,小生以為,自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黑羽昭戶直起身來,話里語氣堪稱無辜:「雖然當初的本意,並不是想要造成眼下這種局面——但現在這樣看來,其實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對方顯然並不太能夠欣賞他的趣味,滿臉都是慪得要死:「如此說來,秀樹君也是......」

「啊,秀樹么......殿下何不妨親自去問他呢。」書生青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邊拿手中的摺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邊意有所指地微微笑著,看向自己先前走來的角落:「你自己說呢?親愛的秀樹——弟弟。」

他這句話說完,傅小昨就眼睜睜看著對面兩位王子,臉色雙雙扭曲了一瞬。

之前這幾天來,她已經聽說了,作為大王子近衛的黑羽秀樹,並不是性格沉悶才致寡言,而是天生口啞,不能言語。那麼現在這情況——

默立於廊道出口的銀髮青年聞言,端麗面容上的神色無一絲動搖,手持著指間的弓箭舉至眼前,整一襲身姿俊秀,依然不失颯然英氣。

只是,那雙眸光澄澈堅定的眼睛,看向的,卻不是朝他發言的黑羽昭戶,也不是牢牢盯著他動作的兩位王子,而是甲板外已許久未曾有動靜的海坊主。

「在下所追求的弓道,要求摒卻七情,修行內心,如此,方可達到誠心正意,擯除雜念,專心一志。-恐-之一情,既於所需摒卻之列,在下此時自當言:-無所畏懼-。」言聲清朗字字頓挫,與目光一般無二的堅定,「然,弓道浩渺,行中蜉蝣不過觸其一縷,更遑言心中仍有不可掛懷之人事。是以,在下誠確有所怖——所行弓道不復可行,所專本心不復可專,所願守者不復可守,如此而已。」

「咳咳......」傅小昨被自己的口水給結結實實地嗆著了。

倒不是因為黑羽秀樹這番言論有多麼振聾發聵攝人心魄,而是——

任其話中語氣多麼錚錚如鐵,也無法改變那分明是女子所有的聲線的事實!

連她個外人都要受到如此力度的衝擊,那廂的兩位王子與一眾船員更是滿臉驚悚,傅小昨忍不住要懷疑,「黑羽秀樹是女人」跟「黑羽秀樹是妖怪」,這兩個消息相比起來,哪一個對他們的刺激性會更大?

她這嗆得滿臉通紅的樣子,似乎把黑羽昭戶逗樂了,就見他饒有興趣地又走近來一步——然後便被她身邊隱隱炸毛的兩隻給擋了住。

「......你是狐妖吧?」一邊拉住臉色俱不是太好看的一貓一狗,一邊努力順通氣息,傅小昨看著對方面具后微微訝然睜大的眼睛,「他,」她說著又頓住,閉了閉眼睛,「......她,她是狼妖,對吧?」

強忍著不去看那兩人眼裡浮起分分明明「咦你怎麼知道」意味的無辜神色,傅小昨整個人都有些心氣不順。

——要不是那句「擯除雜念,專心一志」,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裝神弄鬼地唬了她這麼多天,結果到頭來,居然就是這麼兩個小混蛋!

對面的佑二王子已是一派臨近爆發的勢頭,說話間幾乎能聽到咯咯的咬牙聲:「......如君所言,這在場之眾,究竟有著幾數之妖,嗯?到底還有誰!?」

「——還有小僧!」

傅小昨:「......」

面無表情地低頭朝聲源來處看去,便見自己腰間掛著的荷包口子上,鑽出個毛茸茸灰溜溜的腦袋,正一派清晰地吐著人聲:「阿彌陀佛。」

「在小昨施主身邊,小僧知曉了可奉為鼠生至理之真言——錢即正義!」這樣說著,便見它努力將一雙爪子合在身前,睜著雙滴溜溜的小眼睛,一本正經地道:「倘若哪日,世間正義不復存在,那必然會是小僧最恐懼之事!」

「......」

傅小昨努力忍住捂臉的衝動,伸手一指頭把它的腦袋戳回荷包裡頭——這時候你來瞎添什麼亂?給我老實數錢睡覺去啊喂!

奈何她這邊才剛剛分心按下一個,身邊兩隻又接二連三地跳了起來。

犬神少年一臉堅定自若坦然無比:「在下犬神。只要在主人身邊,我就無所畏懼。離開主人,讓主人受傷,讓主人不高興,這一切,都是我所恐懼的事。」

「馬屁精......」九命貓小姐小聲恨恨嘟囔了一聲,整個貓便不甘犬后地蹦出去:「本喵是全天下最英明神武的貓!要是哪天傅小昨腦子摔壞了,覺得本喵比不上身邊這個玩意兒......哼!不要誤會!這可不是本喵害怕的事,只是最能讓本喵生氣的事喵!」

傅小昨:「......」

——這不是什麼光榮到需要上趕著去做的事啊!笨蛋!

她已經不忍心再往兩位可憐的王子臉上看了。

「好好好,很好......本殿竟不知曉,此番出行,居然是載了一船的妖怪!」接二連三經受刺激的佑二王子,整個人幾乎要被氣瘋了,此時也顧不上什麼王室風儀了,徑自抖著手惡狠狠地指過來:「莫非,莫非連葯郎君也——!」

——賣葯郎?

傅小昨頓時倏地驚了一下,看向一旁從剛才起就始終沉默,無聲看著面前這番鬧劇的身影。

她倒不糾結賣葯郎是人是妖。雖然知道他自認是人類,也知道他是遊戲里的「式神」,但要切實去深究,他到底是自以為人的妖,還是能夠使用「鬼火」的人,傅小昨覺得,這都並沒有意義。

只不過問題是,賣葯郎他——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人一直都是極致冷靜的存在,似乎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事情,都沒有辦法讓他臉上出現哪怕一絲絲的變色。

——他也會有害怕的東西嗎?

——她實在想象不出來。

數道神色迥異的目光紛紛投到了身上,賣葯郎也才終於有了動作。只是,他卻沒有回答佑二王子對其身份的質問,反而同樣向著甲板外海坊主的方向,腳下行進了一步。

「——葯郎先生!」

鬼使神差地,傅小昨就突然出聲喊了他一聲。

冰藍色的身影在眼前頓住,微微轉過身來,勾勒出昳麗緋色的眼角下,冷澈眸光淡淡地看住她。

傅小昨自己都不知道喊住他做什麼,只是看著那雙眼睛,又本能地覺得要跟他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呢?

「葯郎先生......」她抱著一股莫名嚴肅的緊張感,努力地在心裡組織語言,「就是、好像,從認識以來,你就幫了我......更準確地說,是救了我很多次。我有時候也會想,要是哪天,我能幫到你就好了。」她非常認真地看著他,「雖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到底是碰到過什麼事情,現在想去薔薇島又是為了什麼......」

「但是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其實可以一起想辦法,找薔薇島也好,你想做的事情也好,就是、嗯......萬一你需要幫忙的話......」

說著說著,她就越來越說不下去了。明明從始至終都在給別人添麻煩,現在還大言不慚說什麼想幫忙——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現在自個兒臉上肯定紅得不像話。

靜靜對視著那兩道似乎讓其主人費盡全力才沒有躲開的目光,一絲不落地看清其中分明的歉疚、羞澀、誠摯,還有幾分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驚惶,賣葯郎冷靜無波的面容上,始終依然無所謂情緒起伏的跡象。

他只這麼停頓了幾秒鐘,然後便繼續先前的動作,轉回身,再前進了一步。

冰涼的目光無聲落在眼前形容怪異的妖怪身上,彷彿沒有經過哪怕一絲的猶豫,暗紫嘴角輕啟,同樣沉涼的話音,便隨之靜靜飄落進每個人的耳中。

「根本,沒有形、真、理——這個世界就只是這麼存在著,」他就這麼一字一句,定聲清晰地說道:「這是,我,害怕的事。」

看著那副沉靜淡冷如往昔的神色,傅小昨突然地愣了住。

良久,身後的雅一殿下才頂著副鐵青的臉色,一字一頓地道:「黑羽君,你這話的意思是......你——」

「啊咧,殿下,小生以為,自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黑羽昭戶直起身來,話里語氣堪稱無辜:「雖然當初的本意,並不是想要造成眼下這種局面——但現在這樣看來,其實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對方顯然並不太能夠欣賞他的趣味,滿臉都是慪得要死:「如此說來,秀樹君也是......」

「啊,秀樹么......殿下何不妨親自去問他呢。」書生青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邊拿手中的摺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邊意有所指地微微笑著,看向自己先前走來的角落:「你自己說呢?親愛的秀樹——弟弟。」

他這句話說完,傅小昨就眼睜睜看著對面兩位王子,臉色雙雙扭曲了一瞬。

之前這幾天來,她已經聽說了,作為大王子近衛的黑羽秀樹,並不是性格沉悶才致寡言,而是天生口啞,不能言語。那麼現在這情況——

默立於廊道出口的銀髮青年聞言,端麗面容上的神色無一絲動搖,手持著指間的弓箭舉至眼前,整一襲身姿俊秀,依然不失颯然英氣。

只是,那雙眸光澄澈堅定的眼睛,看向的,卻不是朝他發言的黑羽昭戶,也不是牢牢盯著他動作的兩位王子,而是甲板外已許久未曾有動靜的海坊主。

「在下所追求的弓道,要求摒卻七情,修行內心,如此,方可達到誠心正意,擯除雜念,專心一志。-恐-之一情,既於所需摒卻之列,在下此時自當言:-無所畏懼-。」言聲清朗字字頓挫,與目光一般無二的堅定,「然,弓道浩渺,行中蜉蝣不過觸其一縷,更遑言心中仍有不可掛懷之人事。是以,在下誠確有所怖——所行弓道不復可行,所專本心不復可專,所願守者不復可守,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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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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