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沙墨魚王
沅碚河。
墨如膽汁,綠若青幽,猶如死水一般的河道中,一葉扁舟浮於其上,不動不搖,宛若巨擘。
一蒼髮老者端坐船頭,瞌著雙眸,似乎已然陷入熟睡。在他旁邊,一根足有人腿大小的棍子向前延伸,一節並著一節地彎入了水中。
這時,蒼髮老者的眼皮動了動,似乎就要睜開眼來。
與此同時,在河道的一邊,一名金袍男子來到,他駐步在河岸,眺望著河中的孤舟,準確地來說是船頭的老人。
金袍男子不言不語,只是靜默地看著眼前,墨綠如翡翠般的河水。
它如寶石般透亮,看上去無比清澈,可是定眼看去,眼中儘是一片墨綠,望之不透。
綠色的河水平靜得令人感覺到有些壓抑,金袍男子一臉凝重,雙眼聚神地看著河面,不願挪動分毫。
『要上鉤了嗎?『
沈朴心頭震動,感覺河道中央傳來更加恐怕而又壓抑的氣息。
沅碚河中有一條墨魚王,雖然它對於很多靈尊大能,甚至是靈宗強者來說,都算不得珍貴,但那墨魚王十分狡猾,激起很多愛好垂釣者的好勝心,幾乎每一年都有修士前來垂釣,但基本都是只緣一見,不曾聽聞一人釣起過。
孤舟之上的蒼髮老者是一位靈尊大能,是沈朴的師尊,也是一名垂釣愛好者,此次來到沅碚河自然也是為了墨魚王。
嘩啦~
突然,船頭老人站了起來,雙眼爆**芒,他一手抓起魚竿,往上一挑。
一條巨大的沙墨魚被提出水面,在那一瞬間,頓時驚起百丈波紋,讓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頓時變得波濤洶湧了起來,猶如海暴突襲而來,驚濤拍岸,恐怖到能掀起萬噸巨輪。
但!
那一葉扁舟在那般衝擊之下,依然穩固如山,就好似牢牢地抓在了河底,任由海嘯般的河水衝擊,不動分毫。
老人站在船頭,看著眼前,一張紅潤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意。
那是一條長達數十丈的沙墨魚,是小船的千倍,一塊魚鱗跌落下來,就足以完全將後者覆蓋。
它整體墨綠,在陽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除了令人驚嘆的深幽之色,還有一點點赤土之芒在閃耀,異常的顯著,刺眼。
它就是墨魚王,深潛在沅碚河深處,狡猾的它吞噬不過不少人的誘餌,一直不曾被釣起,但如今卻沒能逃脫被垂釣的命運。
沈朴站在河岸,兩眼驚嘆,這種大魚估計也只有靈尊大能才能釣得起。
它太大了。
遮天蔽日般,河面上印出的那如山般倒影,就是它遮住光芒的陰影,可想而知,半空中的沙墨魚得有多大,可以說光是重量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嘭~
下一刻,墨魚王落入水中,巨浪再次掀起,波濤洶湧如海嘯般湧向河岸。
放了?
沈朴微微一愣,他師尊在此枯坐船頭近月余,為的就是墨魚王,如今終於釣了起來,為什麼又放了。
沈朴那冰冷的面孔上,露出一絲沉疑。
這時,波濤還未停息,老人收了魚竿,在驚濤之中安穩地朝著河岸飄來。
船沒有槳,四周也無風,似乎是靠浪而行。
很快小船靠岸,老人躍起的瞬間,河裡的小船也瞬間消失。
「師尊!」
沈朴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敬色。
「嗯!」
蒼髮老人點了點頭,蒼勁有神的雙目深邃地看著沈朴,淺笑了笑,問道:「覺得怎麼樣?」
「大。」
沈朴微微有些遲疑。
「不是這個。」
「總體還行。」
聞言,沈朴沉思。
「也不是這個。」
蒼髮老人沉靜地看著沈朴,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失望。
沈朴神情波動,眼裡有一絲絲的不甘。
「這些年,你有些浮躁了。讓你帶你些弟子去磨鍊一下,主要的原因還是希望你可以將心定下來,卻不想你的心思更加沉不住了。」
「師尊……」
「你才修行三十年,能有如今的境界,其實已算不錯,往後的路還有很長,緊盯著眼前是不行的。」
「可……」
「沈然的確是一個天才,但是比起聖宗的承道又如何?」
蒼髮老人淡靜地看著沈朴,語氣平淡如水。
「遠不及。」
沈朴微怔,片刻后,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
「但……」
「你想說那是聖宗,實力雄厚,將他栽培起來的是嗎?」
蒼髮老人似乎看透了沈朴的心思。
「嗯!」
「據我所知,聖宗也只給了他一隻靈,其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
「但……」
沈朴張口想要狡辯。
「道門的董雨怎麼說?」
「這?」沈朴臉色白了下,啞口無言。
「認清自己,才能走得更遠,有的時候將目光放得太高,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是。」
沈朴微微垂頭,雖然蒼髮老人說得婉轉,但他又如何聽不出來。
「這樣吧。」
蒼髮老人看了眼沈朴,滄桑的眼裡閃過一絲嘆色。
沉默了片刻后,他說道:「五十年後,便是百宗盛會,如果你能夠有能力去參加,那麼為師便為你尋一隻神級靈如何。」
神級靈?
沈朴渾身一震,眼露儘是激動。
他有胸有壯志,想要比肩那些天驕,但是起點太低,有一道天蟄死死地攔在他的面前,無論他怎麼努力,始終無法跨越,而靈在那道天蟄中佔了很大比重。
「可有信心?」
蒼髮老人靜看著沈朴,將後者的神色收之眼底。
「我會付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
沈朴道,擲地有聲,一臉肅然。
「嗯!」
蒼髮老人點頭,向前走去,幾步之後,老人又出聲道:「這次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有個弟子受了點傷,其他倒沒什麼特別的事情。」
聞言,沈朴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神色浮現一絲猶豫。
「修行界有一說,念頭通達,則萬事無難。談不上至理,但卻有一定的道理。」
蒼髮老人並未回頭,但似乎聽出沈朴有些話沒有出來。
「朴兒,有些話未必藏在心中最好,懂嗎?」
「我們似乎遇到了煉體者。」
沈朴神色掙扎了下,還是說了出來。
「煉體者?」
蒼髮老人聞聲停了下來,回首,眼神深邃地看著沈朴,問道:「你確定?」
「不。但他以大靈師之境,擋住了我一劍斬擊。」
「是嗎?有施展靈術嗎?」
蒼髮老人眼裡閃過一絲異色,但在更深處卻是一片沉重。
「只感覺到靈力的波動,不能完全確定是否施展靈術。」
「朴兒,你把當時的情況說給為師一聽。」
「嗯。」
沈朴點頭,把當日遇到袁毅后的所有事情,沒有半分隱藏地說了出來。
片刻后。
「呵呵……未必是煉體者,若是對方修有天級及以上的煉體靈術,再加上一些防禦類型靈術的話,擋住你的普通斬擊也並不是不可能。」
蒼髮老人笑了笑,眼底的沉重散去。
「如果你當時施展靈術的話,他肯定不敢那樣接的。」
「月級煉體靈術?難道說他是器宗弟子?但……」
沈朴眼裡依然有些不解。
他遇到的只是一個大靈師而已,即便器宗家大業大,也不可能將價值非凡的月級靈術,讓一個大靈師修習。
「如今是大世已臨,機遇便是不斷,有人得到月級靈術,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蒼髮老人語氣有些淡淡的滄桑感。
「大世?」
「盛世之前,便是大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