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深情談文學(1)

從華東醫院回到住處，我打電話給李小林，約好下午3時半去看望巴金同志。1986年我到寧波參加巴人(王任叔)學術討論會以後，應黃源同志邀請，到杭州小住，恰巧這時候巴金同志帶著他的女兒李小林也在杭州，住在原來交際處的大華飯店附近，我和黃源一起特地去拜望他，到現在已有將近六年沒有見面暢談了。由上海到北京的文藝界朋友和巴金的老朋友到北京相遇時，我經常向他們打聽巴金同志的健康和近況。從報紙上發表的訪問或者消息中，知道他寫字困難，行動也不大方便。這次上海書法家協會紀念活動一結束，我急著去看望他。他居在永康路老房子里，客廳的陳設還是和過去一樣，四周放了沙發，牆上掛著畫家為他繪的頭像，只是在左邊角落上多了一張高背椅子和一張高高的茶几。他就坐在高背椅子上，那茶几似乎成了他的書桌。他讓我坐在靠近茶几的沙發上，好就近談話。同時到達的范泉和《新民晚報》記者林偉平，他們坐在我右邊上面的沙發里。我最關心的是巴金同志的健康，他告訴我：因為患了巴爾金氏症，兩腿行動不方便，出入得坐輪椅，需要人照顧；雙手發顫，不聽使喚，寫字很困難，和朋友的書信往來大大減少了。"文化大革命"以前，我和巴金同志往來的書信，都被"造反派"抄家抄了去，蕩然無存了，倒是"文革"后的信件還保留了一些。1979年8月7日，我收到如下內容的信：而復同志：讀完您的信，非常高興，雖然好久沒有給您寫信，但是您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最近在電視機熒光屏上看到您優美的舞姿，彷彿就在您的面前，又想起去年和您在一起過的日子，特別是看到您神采奕奕，滿面笑容，我也十分愉快。《收穫》復刊，得感謝您的支持。我只是挂名，並不管事，因為既無時間，又無精力，但在運動中這種做法，就是"做背後操縱的太上皇"。不過，我今天腦子還相當清楚，比年輕的廣東人桑偉川幸運多了。聽說您託人代購《收穫》，要送給桑偉川，我很感動。此人因為替您的小說辯護，遭到殘酷迫害，而神經錯亂。徐景賢應是迫害他的罪魁禍首。但是今天我們還不能在報紙上批判徐景賢，我實在想不通。《收穫》復刊，第一期註明總第15期，並不錯。根據市委宣傳部的意見，這次出版的《收穫》是上海的刊物，不是1957年創刊的中國作協委託靳以編輯的老《收穫》。老《收穫》出了18期，新《收穫》出了14期。我主張恢復老《收穫》，但單是上海這方面只能出新《收穫》，復刊老《收穫》應由中國作協安排。聽說政協文史資料復刊了，我還未見到，您能寄贈一冊嗎?聽說您在文化部管外事，我5月要同小林訪問法國(那邊的出版社邀請)，希望您能幫忙。祝好巴金七日他看到我"優美的舞姿"，是指那年在北京人民大會堂一次活動上王光美同志"解放"不久，在這次活動的舞會(人民大會堂宴會廳)上碰見了。電視攝像記者希望報道王光美"解放"后活動情況，要求我請王光美跳一次舞，好攝下歡快跳舞的鏡頭。於是當了一次臨時演員，奉命和她跳舞，便在全國新聞聯播時間播送了。最初，在場上的人並沒有發現王光美，電視記者的鏡頭對準我們拍攝時，給大家發現了，一擁而上，團團包圍住我們，擠得水泄不通，陷入重圍了。反革命"四人幫"垮台以後，凡是被"四人幫"打倒迫害的人，一旦復出，受到人們的歡迎和鼓舞的熱情幾乎同烈火一樣，誰也遏制不了的。我感謝人們的熱情，見**同志的夫人受到這樣的歡迎，那場面確實令人激動得熱淚奪眶而出。我想法保護光美同志，慢慢離開重圍，再也不能跳舞下去了，我和王光美同志先後離開了舞場，但是電視鏡頭卻向全國電視觀眾播放出去了。1979年《收穫》復刊后第一期，註明總第15期，我屈指算了一下，如果從創刊號算起，應該是總第33期，我給巴金同志寫信時，談起這件事。他在複信里做了解釋。這使我想起了1957年7月24日的往事。《小說月刊》停刊以後，我和靳以醞釀出一個大型文學雙月刊，並徵求巴金同志的意見，他贊成和支持我們的倡議，同意出任主編，由靳以擔任副主編，負實際責任，經**上海市委批准，全國第一個大型雙月文學刊物在上海出版了，受到讀者的熱烈歡迎，同時也受到中國作協的重視。他們提議改為中國作協所屬的刊物，一切約稿、編輯、印刷、發行都由上海負責，他們概不過問。編輯出版者：收穫社。版權頁上雖然註明："文學創作雙月刊，每逢單月24日在北京出版"，實際上是上海負責一切編輯出版事宜。這以後，曾經因紙張缺乏與"四人幫"干擾而停刊，經過努力又繼續出版了，巴金同志主編，並非"只是挂名"，他付出許多心血，為《收穫》寫了許多文章，《收穫》的戰績和巴金同志聯繫在一起。他"主張恢復老《收穫》"，即仍然掛中國作協所屬刊物的名，我也贊成，但我已經離開**上海市委宣傳部了，也不過問中國作協的工作，能夠做的，只是表示贊成和支持巴金同志的主張罷了。不管怎麼樣，巴金同志擔任主編的《收穫》能夠繼續出版，不斷得到發展，不虞紙張匱乏而停刊，也不再有"四人幫"的干擾，我祝它在文學園地里不斷收穫，收穫更多更好!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