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甜筒

陪酒女的時間除了晚上以外都很充裕，林雪如和安吉爾一邊聊聊天一邊喝喝酒看看電視也就到了中午了，剛好是飯點，總會會配備一些簡單的素食給姑娘們，什麼？你說你想吃肉？長胖一斤扣一個月工資，你敢吃嗎？

當然，林雪如是敢吃的，可是也不能在眾人面前吃，況且她也一天沒出去走走了，閑來無事也總想去街上找點樂子，於是和安吉爾打起了商量，老闆埃里克不在的時候，像大家哥哥一般的安吉爾就成為了管事的人。

「我去外面逛一逛，不違反規定吧？」

「違反倒是不違反...可是別做傻事情，去吧。」安吉爾答應了下來。

林雪如打算邁開步子就此離開，不過意外的是一臉疲倦的愛麗絲擋住了她。

「安吉爾，我看着這傢伙，你放心吧。」

「好吧..一起吧。」林雪如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無非是愛麗絲想和自己說些什麼罷了。

「大姐...你要去的話，記得給我買豆沙包！」

「我知道了，安娜。」

愛麗絲對身後嬌小的小姑娘說，根據林雪如的記憶，這是一年前才來的新人，來歷據說是無家可歸差點餓死街頭的流浪少女，在垃圾堆里睡覺的時候被安吉爾撿到了，然後被帶到了這裏，老闆再三考量后，還是讓他加入了陪酒女的行列，儘管這個小姑娘只有15歲。

但或許，這也是她能生存下來的原因吧，如果露宿街頭，那就必死無疑。

「怎麼了，在思考逃跑的方法嗎？」

才走出總會沒幾步路，愛麗絲就迫不及待的詢問林雪如。

她瞥了一眼激動與疲憊合二為一的愛麗絲，基本可以確定她昨晚沒有睡覺，而且大半幾率還在讀那本名為《極限》的小說。

「我說過了，時候未到，那就安安穩穩的繼續生活下去，像你這樣很容易暴露的。」

她看向愛麗絲有些發黑的眼眶，這雙眼睛的主人太容易引人注目了，林雪如在考慮，老闆會不會事先發覺她的異常，一同處理好，連帶着自己也受到牽連。

不過，她也不怎麼害怕就是了。

「吶，我知道你對我有一些不好的想法，但是我啊....真的希望能從這裏逃出去。」

「還真是矛盾呢。」

林雪如指的是明明愛麗絲在街邊的龍炎料理店購買豆沙包，卻還在說這種話，明明心裏還有一些牽掛吧。

「吶..你對我們生活的這家店有怎樣的看法呢？」

她將錢遞給老闆後轉過身看向自己。

「看法的話...一日三餐都被總會包下了，除了工作有點不順心以外，還看得過去吧。」

「也就是說...你不討厭這家店，卻想要逃跑。」

「這兩者完全不矛盾吧。就好比現在很多壓力大的年輕人，一邊為了錢努力工作，一邊想着自殺一樣，你能說賺錢和自殺矛盾嗎？我只是把他們想做的事情付之於實踐而已。」

「雖然總覺得你的話是詭辯，但我也沒什麼反駁的...這顆豆沙包，就賞給你吧。」

愛麗絲嘆了口氣從袋子裏扔出了一個圓圓的白色麵粉團，林雪如自然接住了。

「這個東西...已經一千多年沒吃過了啊...」

她有些懷念的盯着這個東西看了一會兒，遲遲沒有下口。

「嗯？你說了什麼嗎？」

「不，沒什麼，只是想感謝下你。」

「吃個豆沙包而已，至於嗎？」

她不屑的看着林雪如對豆沙包細嚼慢咽的樣子，恐怕在她心底，林雪如依舊是那個不善於交流的異國鄉下孩子，這或許可以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歧視，不過林雪如根本不在乎就是了，何況這年頭...

人們最缺乏的就是信任感。或許你的好友也會私底下對你妄加議論。

不過，愛麗絲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林雪如這樣奇怪的人，帶着耳機聽着音樂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如果不是自己主動開口說話，就完全將自己當做空氣，沉醉於無聊的散步之中。

她很特別...相當特別...

像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孩子，孤懸於世界之外，一切世俗對她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

恍惚間，愛麗絲還以為自己身旁的是什麼事情都不懂的安娜，而不是一個已經成年的窈窕女孩。

「難得出來一趟...我帶你去遊樂園吧，你以前應該從來沒去過才對。」愛麗絲想要接近一下這個女孩，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學會像她一樣遊離余世俗，只是想學會像她一樣勇敢，拋棄顧慮，一心做出一件事情。

「什麼？你再對我說話嗎？」

「笨蛋，除了你還有誰。」

林雪如的表情果然如愛麗絲所料，她拔掉了耳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是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從來沒去過，想想也對...你似乎在店裏就沒什麼朋友，也很少出來。」

不...林雪如很想說「你誤會了」，但他還是沒說出來...他以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總覺得遊樂園這樣的地方不符合成年人的身份。

不過，看到愛麗絲說話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澀，就發覺是不是自己有些過時了...以前覺得羞恥的事情，在現在看來似乎屬於可接受範圍，比方說學生穿長筒襪和短裙，男人學一口黑話...她自然把逛遊樂園划入了這範圍之中，絲毫沒意識到這是女孩子獨有的特權。

見到遊樂園裏高聳的摩天輪的那一刻，林雪如不禁有些懷念。

世界上第一個遊樂園在一百五十年前建成，她就站在不遠處的鐵塔塔尖上看着與他齊平的摩天輪，記得那時候...他突然有種孤寂感湧上心頭，望着底下人山人海結伴而行的情侶和家人，她會莫名的不想插入其中，明明漫無目的的走動成為了他生活的必需品，可這個時候...他卻只想要退縮。

總覺得，自己如果融入其中，只會被悲傷壓垮。

但這一次完全不會有這種情感，因為邊上有一個...同行者？

愛麗絲將裝有豆沙包的袋子滑到了手臂上，然後騰出雙手拿起了兩個裝在脆皮中的雪糕甜筒，然後伸出左手遞給林雪如一個。

是嗎？

因為孤獨所以不想要融入群體，害怕他人過於親密的舉動會讓自己也渴望得到。

他草率的在內心裏下了一個結論的同時，接過了遞來的雪糕。

稍微舔了一口...

味道...

比人的鮮血還要好..

我喜歡...

想再吃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