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后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道：「出了這麽大的婁子，你也不便在京里待着了，所幸麗貴嬪身子也好得差不多，明日你就向你父皇告辭，隨駙馬回杭州吧。」
新安本是抱着皇后的腿哭得梨花帶雨，聽到這話猛然抬頭，眼淚也不流了，愕然的看着皇后，「母后您趕我走？！」
蘇姑姑見皇后臉上有些心疼，忙插嘴道：「五公主若不早些回杭州，只怕等淑妃娘娘回過神來，就該秋後算帳了。」
自家娘娘純屬受牽連，又是一國之母，看在大局的分上，說不準淑妃就忍了，可新安公主自個兒母妃無勢、婆家無權，憑什麽讓淑妃忍？
新安公主幾乎自小在坤甯宮長大，因着皇后喜愛她，坤甯宮上下對她都十分親熱，哪受得了蘇姑姑這番轉變，而皇后的神色也讓她又驚又怕，一時心慌，便怒斥蘇姑姑，「本宮與母后說話，哪輪得到你一個奴才插嘴！」
蘇姑姑忙跪下道：「是奴婢逾越了，請公主見諒。」
一旁的宮嬤嬤見狀，又急又怕，想提醒自家公主，卻礙於鳳威不敢造次。
而皇后已經沉下臉了，她畢竟是一國之母，除了太后和萬歲爺，便是元貴妃和淑妃，在面上也要尊敬她，哪能容一個晚輩隨意呵斥自己宮裏的姑姑，「新安，本宮心意已決，你回公主府收拾行李吧。」
新安苦苦哀求，「母后……」
見她哭得如此傷心，皇后語氣緩了緩，勸道：「你不是一直說要隨駙馬長住杭州……」
「可兒臣偏在簡珞瑤被指婚的第二日匆匆離京，如此落魄，豈不是白白讓人看笑話？」
「都過去幾年的事了，誰叫你到現在還不依不饒，非要弄得人盡皆知，如今也是沒辦法，本宮才做出如此決定。」
新安不敢想像滿京城都在議論自己為了避簡珞瑤，灰溜溜離京的樣子，不由咬牙道：「兒臣堂堂公主，簡珞瑤就算嫁給了三哥又如何，還能讓兒臣在京里無立足之地不成？」
皇后的臉色又沉了下來，「本宮的話你也不聽了？」
新安公主仍是一臉不服，「母后，兒臣只是不想讓人瞧不起。昔日被兒臣踩在腳底下的人，如今還要兒臣避着她不成？」
「你可不就是要避著點，一個出嫁了的公主，如何比得上皇子妃？」皇后語氣也冷下來，「本宮最遲再給你兩日，好好收拾行李，日後無事就少回京了。」
新安公主萬萬沒有想到皇后今日如此不近人情，她哭這麽久都毫不動搖，剛想說什麽，只聽到皇后又道——
「你雖然出嫁了，可麗貴嬪還要在宮裏過日子。」
「母后……」新安公主哪裏還不懂這話的意思，是威脅也是提醒，她母妃無子無寵，若不是因為是母后族妹的關係，被母后照拂，她們母女哪能過得如此安穩。縱使心裏再恨，她也只得磕頭謝恩。
新安公主出了坤甯宮，沒過半炷香的工夫，宮人又來報，「娘娘，麗貴嬪求見。」
皇后正滿臉疲憊的靠在椅子裏，沒有吭聲。
蘇姑姑便替她說道：「娘娘累了，不便見客，請麗貴嬪回吧。」
宮人應聲退下。
皇后這才道：「姑姑，意歡還未回來？」
蘇姑姑也覺得奇怪，便道：「奴婢出去瞧一瞧。」
蘇姑姑這一回來，便意外的領了個人進來——
蕭長風還沒進坤甯宮，便碰到出來找意歡的蘇姑姑。
蘇姑姑沒想到他會過來，滿臉欣喜的將人迎了進去，卻在穿過側殿的時候遇到麗貴嬪。
蕭長風頓了腳步。
「三皇子。」三品以上妃嬪不用向皇子公主請安，麗貴嬪雖生了公主，位分卻不夠，還是一絲不苟的向蕭長風行了禮。
蕭長風也客氣的打了聲招呼，盯着麗貴嬪惴惴不安的眼神，臉色沒有絲毫不對，甚至還和顏悅色的朝她打了聲招呼。
麗貴嬪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間就放下了一大半，三皇子這會兒還會主動來坤甯宮，瞧見自己也沒面露不快，許是並不記恨指婚的事？
蘇姑姑何嘗不是鬆了一口氣，剛想對麗貴嬪說什麽。
麗貴嬪已經乖覺笑道：「三皇子怕是有事找皇后姊姊，臣妾就不耽誤了。」
蕭長風微微頷首，道了聲告辭才隨蘇姑姑踏入正殿。
皇后先前就聽到外邊的動靜，此時已經坐直了身子，見蕭長風進來，面上便露出了笑意，「老三怎麽來了？」
蕭長風一絲不苟的請安，「兒臣見過母后。」
皇后忙叫蘇姑姑親自將人扶起來，讓人看座。
蕭長風也不客套，坐下來便道：「兒臣剛從母妃宮裏出來，向母后請安，也順道向母后道謝，今日送如此重禮，讓母后破費了。」
「本宮見你有着落了，心裏頭高興還來不及，哪裏就破費了。」皇后眼底染上一絲笑意，平日因為自身地位敏感，她對幾個皇子一視同仁，今兒語氣也多了一絲少有的親近，「待你大婚後，早日讓本宮抱上皇孫，本宮就心滿意足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成親雖比蕭長風早了幾年，卻到如今也沒生下皇孫，皇后此意是客套，卻也是提點蕭長風，婚事雖不好，但再過幾個月就成婚了，若能早日生下嫡子，就是皇上的皇長孫，地位自然不一般。
蕭長風也領情，笑着點頭，「如此，就借母后吉言了。」
皇后聞言看了蘇姑姑一眼，兩人現在是真的徹底安心了。她想了想，試探道：「方才新安來本宮這兒，說是駙馬離家太久，家中長輩催促，你也知道他們小夫妻感情好，新安跟本宮告辭呢。你年紀不小，如今你父皇指了婚，欽天監挑日子想必是往近日的好日子裏挑，大婚之日還不知道新安趕不趕得回來……」
「五妹成了親，以駙馬為重倒也應當，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不必拘泥於虛禮。」蕭長風語氣溫和的道：「待五妹定了具體日子，兒臣定親自送她出城。」
皇后聞言便笑道：「你有心就好，不過你如今也領了事，還是為你父皇分憂要緊。」
對新安公主的態度，兩方已經達成共識，皇後轉而又提到他的婚事，「雖不知什麽時候大婚，可皇子府那兒也得叫內務府催一催，須得整理好，女方家才方便去量尺寸備嫁妝。」
「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皇後點頭，「你自個兒上心些，畢竟是自己的府邸，至於其餘瑣事，你也回去告訴你母妃，不必太過擔心，本宮會幫你看着的。」
皇後向來不攬事，雖管着宮務，也俱是按制處理，以前大皇子、二皇子大婚，她都全權叫內務府打理，自個兒只例行詢問便是，到了蕭長風這卻特殊處理，除了彌補，不做他想。
「那就勞母后費心了。」
「客氣什麽，且不提你是本宮的兒子，你媳婦還是本宮看重的，再喜歡不過，為你張羅，本宮也開心。」
既然她誠心彌補，蕭長風便順勢道：「那兒臣就提前謝母后看顧了。」
皇后聞言眼神頓了頓，隨即打趣道：「你媳婦還沒進門呢，就這麽護著了？真要說看顧，日後恐怕還用不上本宮呢，你皇祖母可從沒惦記個姑娘惦記這麽多年的。」
蕭長風眼神閃了閃，皇后這話並不是推拒，怕是特意提點他，雖然指婚一事被人算計了，但太后對簡珞瑤的喜愛卻也是貨真價實。
他不由低頭一笑，心下琢磨着她當年到底做了什麽，在他皇祖母跟前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於這麽多年過去了，皇祖母還記得她。
蕭長風和皇后雖有母子之名，不過一個成年的皇子在坤甯宮待太久也不太好，因此待了不過片刻，蕭長風便告辭離開，是蘇姑姑親自送他出大門。
回來時，蘇姑姑對皇后道：「娘娘，三皇子和這簡家姑娘是不是有淵源？」
皇后皺眉，「為何如此問？」
「奴婢只是感覺不對勁，方才您說到五公主要回杭州時，三皇子竟然一聲挽留都沒有，奴婢瞧著倒不是生氣五公主連累他被指婚，這樣想想，說不定是護著簡姑娘呢，畢竟三皇子若不喜這門婚事，也不會特意拜託您看顧她了。」蘇姑姑分析道，「明眼人都猜得到淑妃定不會多喜歡這位兒媳，三皇子是在給她找依仗呢。」
「本宮也想不通，成年皇子裏，萬歲爺最喜歡老三，老三身分也最好，可他上頭兩個哥哥的正妃出身皆比簡姑娘好太多，老三難道就一點意見都沒有？」
主僕兩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還是皇后道：「罷了，本就是本宮欠下的，日後能照拂一分是一分吧。」
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越是上位者，牽扯越大，宮裏暗涌不斷，相比起來，簡府可謂是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