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妃說笑了。」蕭長風否認了，隨即又道：「但兒子覺得確實不算太差，羅家表妹被指給了長公主家的表弟，不偏向任何一派，如此一來，姨丈一家還是支持咱們的。」

淑妃放鬆下來，點頭道：「繼續說。」

「且兒子覺得父皇此舉恐怕不只是因為貴妃的進言，也存了警告之意，前些日子朝臣求父皇立太子，其中兒子的呼聲與大哥不相上下……」他點到為止。

淑妃神色瞬間嚴肅起來，沉吟片刻道：「你父皇身體健朗，若操之過急，惹了他不悅，確實不美……可六皇子再過幾年就及冠了，到時入了朝堂，以你父皇對他的疼寵，如何還有你的立足之地？」

蕭長風沒作聲。

王姑姑忍不住插嘴道：「那也比過早被皇上厭棄了好……」

淑妃眼神閃了閃，擺擺手道：「那便如此吧，反正婚已經賜了，本宮不同意也沒法子，不過等你成親冊封時，有兩個側妃的名額，可不能也這般浪費了。」怎麽說也要挑兩家最有用的做幫手。

蕭長風卻道：「暫且不急。」

淑妃眯起眼睛，狐疑的看着他，「你說說這是為何？」

「父皇賜婚簡家姑娘，其中一條便是因為皇祖母喜愛她，若母后急着立側妃，豈不是讓皇祖母沒臉。」

「你怎麽知道是因為這個？」

蕭長風反問道：「不然母后覺得貴妃憑什麽說服父皇？」

淑妃點頭，臉色卻更加嚴肅，隱隱有些冷冽，「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第二十二章無緣婆家來賠罪】

長春宮裏，元貴妃歪在美人榻上，似睡非睡。

來人忙將腳步放緩，輕輕喚了一聲，「娘娘。」

「嗯？」元貴妃美眸微眯，拉長聲調，「聖旨傳下去了？」

「回娘娘，正是。」

「等了這麽久，也該出來了。」元貴妃嗤笑一聲，伸出手。

立在一旁回話的林姑姑見狀，忙上前一步將她扶起來。

元貴妃一面搭着她的手起身，一面緩緩道：「昭陽宮這會兒定得到消息了吧。」

「可不是，幾日前就一直在打聽呢。」

「淑妃對這兒媳婦可是寄予厚望，嚴防死守這麽多年，還以為本宮真拿她沒法子呢。」

林姑姑笑着奉承道：「娘娘英明，當日知道新安公主的動作，便順水推舟，就是昭陽宮那邊要怪，也是怪皇后將人放進來，不然可沒這麽多事。」

元貴妃眼底閃過一絲得意，「皇后在宮裏想當活菩薩，萬事不沾手，哪頭都得好處，也要看本宮答應不答應！淑妃那賤人面上看着平和，實則最是驕傲，就算知道是本宮推一把又如何？對着皇后，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個仇算是結定了。」

林姑姑笑咪咪的點頭，道：「不過這回能毫不費力就讓皇上同意指婚，也虧了太后幫忙，若不是太后親自召見了簡姑娘，娘娘也不能藉著這個名頭說服皇上了，可見連老天爺都是站在娘娘這邊的。」

元貴妃被奉承得通體舒暢，難得大方的道：「去叫人開庫房選幾件禮物，就說是本宮恭賀淑妃的。」

林姑姑抿唇一笑，「這麽個好消息出來，娘娘帶頭送禮，其餘各宮也要送了，合該讓大夥兒替昭陽宮一起樂呵樂呵。」

元貴妃臉上笑容越發得意，嘴上卻遺憾的道：「可惜不能親眼瞧瞧坤甯宮和昭陽宮那兩位現在的臉色。」

另一頭，坤甯宮中，皇后的臉色確實不好，難得帶了些焦急。

打扮體面的宮女意歡匆匆進了殿，跪下行禮。

皇后倏地從椅子裏站起來，急問：「如何？確定消息沒弄錯，皇上給三皇子指的正妃是簡家那姑娘？」

意歡點頭，「回娘娘，正是。」

「為何會這樣？！」皇后往後退了一步，臉色泛白。

身旁的蘇姑姑連忙伸手扶住她，「娘娘，先別慌，這事若是咱們做的，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算計咱們的人定是想看娘娘和淑妃撕破臉，以淑妃娘娘的聰慧，想必也能想到這點。」

「淑妃自恃出身世家，向來看不起非世家出身的人，偏皇上把六品官之女、毫無根基的姑娘指給她唯一的兒子，還是當正妃，這口氣她如何能忍。」皇后臉色蒼白的嘆氣，「本宮雖有皇后之名，可是一無萬歲爺的寵愛，二無家族支撐，在宮中已是艱難。

「淑妃看似對本宮尊敬，實則從未將本宮放在眼裏，如今觸了她的逆鱗，雖不是本宮有意，卻也是因本宮而起，這讓本宮如何面對淑妃？」

蘇姑姑心裏也不免發愁，為自家主子心疼，卻不敢顯露出來，只問還跪在地上的意歡，「昭陽宮如今有何動靜？」

意歡搖頭，「沒啥動靜，不過三皇子一炷香前去了昭陽宮，瞧著臉色與平常無異。」

蘇姑姑眼神亮了亮，忙對皇后道：「娘娘，三皇子素來尊重您，性子也清明，想必有他勸著，淑妃能消消氣。」

「希望如此。」

蘇姑姑又道：「事已至此，娘娘還是想想如何補救，即便得不到淑妃諒解，能不起衝突，就盡量不起衝突。」

皇后強打起精神來，點點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大宮女還跪在地上，便叫她起身。

意歡又道：「娘娘，奴婢回來時，瞧見長春宮的人帶了禮物往昭陽宮去。」

「什麽！」蘇姑姑瞬間明白了元貴妃的用意，皺眉道：「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淑妃自入宮後，便一直在與元貴妃鬥法，元貴妃眼看淑妃好不容易著一回她的道，她如何能放過這個機會。」

「只是可憐了娘娘被牽連。」蘇姑姑嘆了口氣，又道：「現下被元貴妃領了先，娘娘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皇后沉吟片刻，最後咬牙道：「蘇姑姑，你去庫房將本宮的掐絲琺琅紅珊瑚樹盆景取來，小心些，別打碎了。」

蘇姑姑一愣，有些瞭然，但又忍不住道：「可是娘娘，這掐絲琺琅紅珊瑚樹盆景還是您冊封皇后時太后賞的，成色比皇上御書房裏的那株都不差，異常珍貴，這麽送出去，會不會太隆重了？」

皇后只得苦笑，「淑妃侯府出身，什麽稀罕物件沒瞧過，本宮庫房中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這個了。」說完又對旁邊的大宮女道：「意歡，待會你替本宮走一趟昭陽宮。」

蘇姑姑和意歡行禮退出去了。

沒一會兒，蘇姑姑便折身回了正殿，見皇后坐在椅子裏愁眉不展，忙過去勸道：「娘娘都已經如此示好了，淑妃想必也能理解您的難處，快別擔心了。」

皇后回神，看了蘇姑姑一眼，道：「待會意歡回來，讓她來見本宮。」

蘇姑姑應了聲是。

皇后又是一聲輕嘆，「你瞧著本宮這驚弓之鳥的模樣，哪還有一國之母的風範……」

「娘娘……」蘇姑姑心裏發酸，聲音有些哽咽。

「這後宮之中人才輩出，論身分有世家出身的淑妃，論寵愛有數十年聖寵不斷的元貴妃，本宮算什麽？所幸本宮也有自知之明，萬歲爺立本宮為後，又不肯讓本宮生下嫡子，為的不就是平衡後宮，又不至於讓他心愛的貴妃受委屈？因而本宮只要不爭不鬧，好好替他打理著後宮，地位就不會被動搖。」皇后語氣漸漸變得森然，「然而本宮安分守己數十載，小心謹慎，從不出頭冒進，今日卻陰溝里翻了船。」

「可這不怪娘娘啊。」蘇姑姑心疼的道：「若不是五公主胡鬧，在娘娘跟前哭了又哭，娘娘何至於心軟叫簡家姑娘過了選秀，又哪會給元貴妃可趁之機！」

皇后喃喃道：「新安……」

蘇姑姑忽然跪下，「奴婢知道娘娘把五公主當親女兒疼，可到了這時再不能偏袒了，且不提此事的罪魁禍首是五公主，須得給淑妃和三皇子一個交代，便是五公主這些日子對簡姑娘做的事，若簡姑娘懷恨在心，日後要是鬧起來，只怕娘娘您又要受牽連了。」

見皇后臉色怔忪，蘇姑姑不由加重語氣強調道：「娘娘，如今淑妃已經得罪了，可咱們還不知三皇子的意思，但只要三皇子不介意，便是很大的轉機，簡姑娘日後可是三皇子妃，夫妻一體，倘若又是個會吹枕邊風的……」

皇后閉上眼，「罷了——」

話還沒說完，宮人來報，「娘娘，新安公主求見。」

蘇姑姑仍跪在地上，緊張的看着皇后。

皇后睜開眼，心底已經有了決斷，先叫了蘇姑姑起身，才道：「讓她進來。」

蘇姑姑面上閃過一絲喜意，垂立在皇後身後。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出現，臉色倉皇的新安公主一進來便跪在地上，「母后，是新安胡鬧，連累了母后……」

「行了，起來。」自選秀之初，皇后就沒少見新安在自己跟前苦求，原是想着畢竟她離京多年，自個兒能應便應，卻沒想會釀下此禍，不怪新安是不可能的，但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