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生

牧雲醫堂，正是牧雲遠當初所開設的醫堂。他開設醫堂的最大目的，其實並不是為了治病賺錢和救人，而是為了方便在九星學院蹭課。

當時牧雲遠主動找上了九星學院，九星學院的管理層，看到牧雲遠不過十六歲不到的年紀，就成了一名真正的醫師，距離丹師只有一步之遙。

可謂是天賦驚人，立馬就答應了這個要求。

畢竟，若是學院里有一位真正的丹師，以後日常消耗所需的丹藥，就不用在外面買了，省下不止一點半點。

不過，五年過去。

丹師沒有，倒是引進了一個廢物騷包，天天蹭吃蹭喝蹭課。

實在是對牧雲遠失望透頂，所以九星學院直接放棄了牧雲醫堂。

牧雲醫堂的門口，很久沒打理過了，門前的階梯滿是人煙罕至而至的荒落氣息。

五月份，都還有未被掃盡的落葉，輕飄飄蓋著。

此刻，一身著月白色醫師袍的男子與一名白衣長衫女子前後走近。

白衣長衫女子的手中，還提著一個籃子，籃子里放著許多菜。女子臉上的神色還有些激動。

正是牧雲遠與月白二人。

二人推門而入。

兩人的腳步和推門的手都僵在半空。

瞬間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兩個有些呆，

只見，那醫堂正對門的正堂里，擺了一個桌子，透過中間的雜草叢的縫隙，還能看到一個桌子上擺了很多菜。

菜熱騰騰的，冒著煙。

只是賣相有些不太好。

與此同時，在正堂旁邊的廚房裡，一個瘦小的身影，踩著小木凳，雙手搬著比她矮不了多少的鍋鏟在翻動。

她站在木凳上，也只比那灶高出一個頭，一個碗擺在灶上，她自己舀著菜。往碗里放。

遠遠還能看得出是炒的肉。

她雙手很用力，背後完全被汗水浸透濕了。

偶爾那小木凳還一偏一偏，似是很快就會摔倒。

牧雲遠看到此幕，瞬間神識完全被抽空，心裡突然有些發堵。

他邁步跑了起來，快速地推門而進，匆匆把那扛著鍋鏟的小傢伙、

從小凳子上捉了下來。

捉下來的。

「啊！」小女孩似乎被嚇到了，驚嚇一聲后，連忙一轉頭，雙手揚起鍋鏟準備打，不過到一半就頓住，而後甜甜一笑：「哥哥，你回來了。」

牧雲遠看到她的臉，有很多黑，是煙熏出來的，

還有些油漬，不少的地方有小小的紅點，一看就是被濺出來的油燙的。

她的左手小指，被外面庭院里的一種寬大葉子包著。從葉子的縫隙中流出綠色的汁液，把手指頭染綠。

牧雲遠到了嘴邊，想要責怪，想要疼惜，想要安慰的話，全都被抽空。全都變成，點了點她的頭，說了一個字：「傻。」

然後緊緊把她抱住。

牧雲遠想到了一句俗話，窮人早當家，孤兒小大人。

邊舟卻是很甜很甜地笑著說：「才沒有了，今天是哥哥和舟舟的生日哦。哥哥，生日快樂。」

牧雲遠一愣，前身殘存的記憶。

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

也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早上出門時，舟舟所說的，讓他早點回來，是什麼意思。

牧雲遠雙目微微一紅，把她從自己的懷裡放了下來。然後小心地給她處理傷口……

最後，牧雲遠轉過身，看著月白，掃了掃她手中籃子里的菜，說：「月白，今天，舟舟請我們吃飯。下次我再補給你。」

月白也有些心疼舟舟。

立刻點點頭：「不用不用。今天這菜肯定很好吃，特別好吃。」

聽著月白的誇獎，和牧雲遠的話，舟舟略帶些靦腆地害羞起來：「其實也不是很好吃的啦。」低下了頭去。

三人到了桌前，牧雲遠再次快速地熬了一鍋稀飯，盛好端上來。

同時，牧雲遠又變戲法一樣地變出了三塊圓坨坨、軟綿綿的桂花糕，擺在了舟舟的面前。

舟舟立刻笑靨如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她給牧雲遠和月白一人分了一個。

本來牧雲遠和月白不要，可她卻說今天是哥哥生日，哥哥必須要吃。月白姐姐是客人，也要吃。

她也是過生日。

牧雲遠和月白，竟然都沒找到任何的理由來拒絕……

牧雲遠自從吃飯的時候起，就化身成一頭牛，那月白和舟舟還沒開始動筷子的時候，他就把舟舟炒出來的菜，全都放進了肚子里……

月白看得有些呆，舟舟則是看得滿臉都很幸福的樣子，似乎，自己做了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牧雲遠一邊砸吧著嘴，通過舌頭攪拌，分泌口水來洗淡嘴裡幾乎已經苦了的鹹味，一邊說：「咱們的舟舟做的菜可真好吃。一不小心全吃完了。」

「那我以後天天給哥哥做好不好？」舟舟立刻舉起手說，嘴巴旁的桂花糕碎屑還有殘留。

月白神色一閃。

牧雲遠颳了刮舟舟的鼻子，又把她嘴角的碎屑給清理掉，笑著嗔罵說：「傻！我是哥哥，要照顧你的呀，當然是我做飯。」

舟舟似乎認真地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

然後就埋頭吃起稀飯來，偶爾再咬一小口桂花糕，眯著眼睛，似是格外地享受。

牧雲遠眼角有些花，心裡微微有些堵，可在淚眼朦朧和難受的心情里，他又覺得，其實自己他么的好幸福。

月白喝了粥就起身告辭，把菜留下了。

這飯其實相當於沒吃，不過牧雲遠一直這樣，她也沒太多想法。

牧雲遠和舟舟二人起身相送，舟舟主動搖手送別：「月白姐姐再見，以後常來哦。」

月白笑著說了一聲好。

牧雲遠臉上帶著歉疚，暗道下一次一定補上。

牧雲遠拉著舟舟舉起的左手，將手掌小心地握在手心，然後給她洗頭髮、洗臉、讓舟舟自己洗澡。

還特意地變寶貝一樣地，嘴裡自帶BGM的『噹噹噹噹』『變』出來了幾套新裙子。

白色的、粉紅色的，清新的綠色。

惹得舟舟雙眼都迷離了起來，跳著走來。

洗過澡穿起后，一直在牧雲遠面前跑來跑去，一下子問哥哥要不要喝水，一下子又問哥哥要不要她打水洗腳，要不要……

其實就為了多看牧雲遠幾眼，然後，再讓牧雲遠看她幾眼，她自己也覺得今天的新衣服，很漂亮。

她選的是那件青綠色的小長裙，身子瘦得筆直，像個小植物人，臉上開著花。

牧雲遠很多時候都會放下正在寫思路的筆，逗著小女孩笑……

庭院里的雜草叢生，房子也有些老破，只是，五月份的天，總有一些新的芽兒，從雜草叢中冒出來。

……

牧雲遠在門外，聽著小舟舟房間里傳來一陣陣聲音。

「一，二。」

「一，二，三，四……四十五。」

「嘩啦啦。」一陣陣金屬撞擊聲和金屬打在木盒裡的聲音響起。

「這兩枚銀幣給哥哥留著買修鍊的葯，這五枚銅幣明天去買米。要不要再拿一枚銅幣去買一顆糖葫蘆？」

「一，二三……」

「買了糖葫蘆就只剩下三十九枚銅幣了，就不能買肉給哥哥吃了。」

「嘩啦啦。」銅幣入了木盒。

「不買了，不買了，等下次再買。」

「嘩啦啦。」小蘿莉搖了搖那木盒，然後藏了起來，『噗』一聲，吹了燈。

並沒有發現，在門外，眼角滑下一滴感動的清淚的牧雲遠。

牧雲遠也不想去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