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馮父的震驚(下)

第十四章 馮父的震驚(下)

「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安遠縣縣衙的儀門上十六個漆黑大字莊嚴肅穆,守衛在衙門口的差役身梁筆直,一絲不苟,盡職盡守,縣衙外,或有路過的百姓,總要慢下腳步,用滿懷著敬畏的目光向這安遠縣衙表達著質樸的感激。

有這定海神針在此,安遠縣的百姓們,足以安居樂業。

而親手打開安遠這種局面,讓百姓們可以踏踏實實過日子的締造者,安遠縣縣太爺馮麟,此刻居然在疲憊中就著靠椅淺睡起來,偶爾有低聲的鼾聲傳出。

「太爺!太爺……」

「噓!」一個長得瘦削,白髮遍頭,卻仍舊精神矍鑠,看著有些酸里酸氣的老頭連忙拉住了正要開口的差役,「太爺怕是睡熟了,別叨醒他。」

「那老先生你?」

「無妨,太爺一心為民,以至疲憊,吾等就是等上再久,也屬應該。」安遠縣出了名的老秀才童山悄聲對差役說道。

差役投去贊同的目光,接著離去,留下童山一人,他果然一聲不吭的就現在堂下等待起來。

時間悄然劃過,直到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屋子裡原有的輕微鼾聲戛然而止。

馮麟猛的坐起,臉上竟是霎時間布滿了冷汗,像是做夢夢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童山也被馮麟的異常嚇了一跳,連忙走近馮麟道:「太爺,您沒事兒吧?」

「是童老先生來了啊!」發現童山到來的馮麟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就像他方才的異狀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似的,他笑著替童山解答道:「方才做了個夢,夢見百姓們戳著我的脊梁骨罵我,說我這個縣太爺當的不夠稱職,皇上更是天威震怒,要把我拿罪問斬,真是驚險萬分啊!」

馮麟說著,竟像是有些后怕的擦了擦額頭,將上面細密的汗珠盡數除去,注意力卻有意無意的放在了童山的面部。

童山目露敬佩道:「太爺為民心切,責己甚嚴,竟是在夢間也時刻擔憂著不能為百姓謀福,實乃官員之表率,吾安遠之福分啊!」

見童山言辭誠懇,馮麟的目光緩緩從童山的面部收回,苦笑著搖頭道:「老先生謬讚了,我大明官員各個都是一心奉公,我哪裡有什麼好自滿的,不求造福一方,但求無過而已。」

說完,似是無意,馮麟又道:「老先生,我自幼有夢中胡言亂語的習慣,方才沒有在老先生面前丟人現眼,讓老先生笑話吧?」

像是玩笑的話語,馮麟的目光卻再次凝了起來。

童山笑著搖頭道:「太爺多慮了,太爺睡得大沉,並沒有說什麼夢語。」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馮麟一直注意著童山表情的目光收了回來,眉間的那抹凝重隨即散去,有些氣惱道:「這差役們也太不像話了,老先生來了也不知會我一聲,竟讓老先生久等,真是罪過。」

童山苦笑道:「太爺莫要折煞了老兒,不過是一窮酸秀才,哪裡當的住太爺厚愛啊!」

兩人互謙了一陣,童山道:「卻不知太爺喚吾前來是有何事。」

馮麟道:「讓老先生見笑了,請老先生來,是想問一問關於我那犬子學業的近況的。」

卻見童山神色一變,嘴角輕抽,無奈搖頭道:「太爺見諒,老兒無能,實在是管束不住令公子,才勉強學了些日子,就不見了蹤影,老兒不好厚顏再教下去,誤人子弟,這才收拾了包裹離去。」

「豈有此理!」馮麟大怒,朝著一名差役喊道:「那混賬小子何在?」

差役連忙道:「老爺,少爺他出去逛集市了。」

「混賬東西。」馮麟大罵,只是神色中卻又有著深深的無奈,他氣的鬍子翹了一陣,這才重新看向童山道:「老先生見笑,是我教子無方,這才讓犬子寒了老先生的育人之心。不過請先生放心,待我把犬子帶回,一定讓他給先生賠禮道歉,繼續跟隨老先生學習。」

「唉,也罷,既是太爺親口,老朽也只能殘喘儘力了。」童山苦笑著點頭。

馮麟拱手道:「老先生大德,我替犬子謝過老先生了。」

童山連忙躲身避開馮麟的大禮,惶恐道:「太爺折煞老朽了。」

馮麟笑了笑,兩人重新落座,小斯上了茶水,馮麟啜了一口,道:「老先生,敢問近日都教了犬子些什麼文識?」

童山知道這是馮麟做父親的在關心兒子的學業狀況,回答道:「太爺,近日教公子的是詩詞歌賦,平仄對偶之術。」

馮麟一怔,目露期待道:「哦,如此,敢問犬子在此方面天分何如?」

童山見馮麟目光灼灼,不好拂了情面,咳嗽了幾聲,酌情道:「尚可,尚可。」

「可有詩詞留下?」馮麟驚喜道。

【太爺實在是有些寵溺那小子了。】童山心中無奈感慨,忽然響起馮玉數日前對自己的話語:老傢伙,本少爺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哪裡需要你來指手畫腳,想看本少爺的大才?好說,去我卧室,在那霧片景圖上有我的題詩,你自去瞻仰吧,哈哈哈!

童山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仍舊沒能忍住,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這不學無術的紈絝,能寫出什麼塗鴉之作來?太爺啊太爺,都說虎父無犬子,怎麼你這兒子就這般不成器呢?】

【也罷,就讓您自己去看看您那兒子的天分吧!】童山道:「太爺,公子倒是說他在他卧室的霧山景圖上題了一首詩,太爺若是想要考較公子,不如前去一觀。」

「……嗯,好,好,那就請老先生同去!」馮麟忍住心角的抽搐道。【臭小子,那可是前朝真跡啊,你居然塗鴉……】

兩人說著,一前一後,一恭敬一客氣,三步兩搖的來到了馮玉的卧室門口。

「咿呀,這些是什麼東西?」馮麟望著馮玉才整出來的單杠、俯卧座,卻怎麼也看不明白。

「罷了,回來再問那臭小子都在不務正業的幹些什麼!老先生,這裡就是犬子的內室了。」

馮玉推開未鎖的房門,「老先生請。」

「不敢不敢,太爺請。」

哈哈,馮麟笑了聲,也不再客氣,率先踏入馮玉的卧室,童山緊隨其後。

而一進入馮玉卧室,兩道才抬起眉間的身影,全部一齊愣住。

乾淨、整潔、利索。

整個房間里的東西沒有變,整體的精神氛圍卻是天壤之別,馮麟是知道馮玉的房間以前是個什麼樣子的,心中的震驚自然更甚。

童山雖然沒有來過馮玉的卧室,卻也被馮玉這與同時代男子們截然不同的房間風格所震動。

童山吃驚的望著馮玉疊的標準豆腐塊被褥道:「太爺,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令郎這內室風格卻是與眾不同啊!」

馮麟一陣開懷大笑,道:「老先生見笑了,哦,我們看看這臭小子題的詩吧!」

馮麟說著,領著童山,兩人的目光同時向牆壁上的山水畫望去。

隨即,兩道石化的身影,呆在原地。

童山不停的抽搐著嘴角,白鬍子氣的直翹,沉默中,幾次欲語,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另一邊,馮麟從震驚中回神,轟然大笑道:「好,好吧,好詩啊!我兒大才,果然天賦異稟。」

童山猛的瞪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一改穩重常態,欣喜若狂的馮麟,心下卻吃驚至極。【太爺這是什麼意思?大才?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低俗詩句?】

卻聽馮麟繼續道:「先生,你聽聽,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這是何等非凡的志向啊!好詩,難得的佳句啊!」

童山越發糊塗,獃獃的望著「飛鳥肚皮正餓急,小魚咪咪水中嬉。」真不知道好在何處。

可是太爺都這麼說了,能不給點面子?童秀才只的囁嚅不清道:「嗯,好,是好詩,好詩……」

馮麟正氣的聲音再起,「《題霧山二》橫看成林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好一首七言絕句,配的上我這真跡霧山圖啊!」

「二?」

童山這才一呆,終於意識到自己看的居然是《題霧山一》,因為羞憤難當,這才沒有繼續看下去。

他連忙向下看去,《題霧山二》出現在眼帘,頓時瞭然,難怪太爺不斷叫好,此詩的確有這資格。

到底是老秀才了,童山緊接著驚嘆道:「太爺,您再瞧這詩的字體,翩若驚龍,俊逸不凡,竟是老朽從所未見,實在是震撼啊!」

馮麟也終於反應過來,又心中默然的看了看那首相形見絀,不堪入目的《題霧山二》,有些心虛道:「老先生,這,這真的是犬子所寫?」

【您問我?我問誰去,你那小子又何時在我面前動過筆墨?】童山答非所問道:「以老朽觀之,這兩首詩,絕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廢話!】馮麟摸了摸寸長的鬍鬚道:「不錯,這兩首詩,無論是從詩句本身來看,還是從字體來看,都不在一個層次,的確不像是一個人所作,可惜犬子不在,否則就可以問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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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傳奇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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