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劇演員

黎明的金光灑遍了海岸建立起的南冥大都，一座座灰黑色的建築似乎山一般巍峨，只是玻璃窗倒映着陽光，一閃一閃。

而錯落有致，比較起一棟棟大樓只相當於散落的積木的老房故屋旁，一方通透的空氣被撕裂開來，顯露出一道漆黑的大圓圈。

一個穿着南冥一中校服的少年走了出來，周身一切完美無瑕，他的身軀沐浴著陽光，彷彿從永恆中踏出的不朽，若是有教徒，絕對會第一時間跪伏下來，高呼救世的主。

腳下的土地，叫做地球……

在他記憶當中，叫做地球的蔚藍星球只有兩個，很恰巧，歷史脈絡和文化也很相像，不過也僅僅是相像，還是有很多不同。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高聲道：

「南冥一中，三年二班，四大才子之首，張道山，回來了。」

一霎那而已，少年的形貌大變，周身充滿了青澀稚氣，體魄略顯修長，面容清秀柔軟，然而某些線條卻彷彿劍尖處彎曲的弧線，介於陰柔陽剛中間，有着遠山流水的美感。

「都幾年了，還這麼叫，你四大才子之首怎麼得來的心裏沒點數啊……」

後面一座民居半掩的門打了開來，走出來兩個略顯疲勞又很精神的少年。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雖然俊逸，卻不出色，說話的就是他，神情帶着呵呵；另一個人面容普通，看着很樸實，沒有絲毫出彩，此時也笑着輕輕搖頭。

張道山咧了咧嘴，沒有出聲，伸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部如溫玉模樣的智能手機，看了看時間，從消失到出現，自己只離去了不到三分鐘。

他沒有什麼訝異，時間流逝速度在不同的空間不同的維度都是不同的，有極快，有極慢，而且對於他這種存在來說，時間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後面是一間黑網吧，對於全國排名前十的高中南冥一中來說，她有權利讓附近的網咖開不起來，但在豐厚的利益誘惑之下，也有本地居民將網吧各種設施搬進自家屋子裏。

因為難得放了一整天假，他們三個同班同學昨晚就在裏面連坐打了通宵現代戰爭模擬遊戲《世紀之戰》，在下機時間快到的時候張道山深陷戰局而陣亡，也沒有再來下一盤，便走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可沒有想到一個撲街，稀里糊塗的跌到了另一個世界，抬眼就看到了一個對於張道山來說完美無瑕的女子「元始天後」，然後就被她搶回家，當了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一生唯一一個男人，然後就開啟了比龍傲天還強一萬倍的生活，只是開始的時候有點滴曲折，可還是有驚無險的度了過去。

具體過了多長時間才回來？張道山現在的普通人類大腦可裝不下那個時間長度概念。如今重歸故里，卻也沒有近鄉情怯，而是很快的帶入自己這個角色應該所處的位置，就像是黑白影像里的卓別林，明明滑稽，卻一本正經，不感覺有絲毫不對。

張道山和呵呵少年口中的「四大才子」說是玩笑可以，說不是玩笑也可以。

南冥一中一班和二班是傳統的死對頭。

這一屆的一班有四大美人，環肥燕瘦，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可也稱得上小家碧玉，秀色可餐，但二班就憂傷了，女的中連個能變成白天鵝的醜小鴨都沒有，經常因為這一點而遭受到嘲諷。

幸好，二班裏有着一個少年容貌身姿皆妖艷無比，神情冷傲，還是一名職業級圍棋手，可謂多才多藝，各方面力壓一班群芳，既然一班說四大美女，那二班就湊個四大才子，冷傲妖艷的少年為四大才子之末，鎮壓地四大美女沒有翻身之地。

而四大才子另外三人，就是昨晚在黑網吧玩了通宵遊戲的同學三人，第三的是呵呵說話的少年，叫「趙長空」，偏遠山區尖子生來南冥一中的交換生，有一身真功夫，而在偏遠山區算極為出色但在南冥一中排名下游的成績因為一場表白失敗而突飛猛進——張道山親眼目睹他哭的稀里嘩啦，之後的幾個月月考成績就排上年級前十。

至於第二的就是樸實少年「古嶺」，平常謹言慎行，考試卻狠的不行，牢牢霸佔年級第一寶座，當然，所謂四大才子看的當然不僅僅是成績，佔據第三的趙長空有一身真功夫，作為第二的古嶺又豈是表面看起來的樸實聰慧？

他曾秀過兩次，秀的整個南冥一中都頭皮發麻，震驚還有這種操作，第一次秀，是一班的四大美女之一「古小澤」居然是他妹妹，他就成了一中男生的大舅子。第二次秀是古小澤在社會上搞事，古小澤控制不住事情發展，古小澤處於劣勢，可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古小澤要打出了「GG」的時刻，古嶺站了出來，沒有出手，淡定的喝着保溫杯里的熱茶，而古小澤高喊道「高官是我爹，你們等死吧！」，一個眨眼，專政鐵拳出現，社會人就被教做人了。

高官兒女，當然不是以南冥市為省會的廣嶺地區高官的兒女，而是魯地高官的兒女，兩個家庭關係很不錯，當然得派人手保證安全。

在南冥一中，幾十年來沒有人能出風頭，但古嶺卻接連出了兩次風頭，尤其是最後一次都可以列入教科書，四大才子第二名副其實。

至於第一，那當然是張道山，作為大美女班主任的忠實且唯一可以跑前跑后的小馬仔，引得校里校外的人羨慕嫉妒恨，需要知道，對於不喜歡的人直接暗示明示保持距離的美女班主任「姜薇兒」沒有一個男性或者女性白蓮綠茶能靠近她，張道山是和她距離隔的最不遠的男性。

張道山日常風裏來，雨里去，而被四代才子末尾冷傲妖艷少年碾壓的四大美女肯定會對四大才子這一個整體記恨，尤其是四大才子之首，所以張道山就被當成一把遮風擋雨的傘舉起來，反正債多不壓身，張道山也安然坐下寶座，人不輕狂枉少年。

「幾點？」

趙長空湊前詢問道。

「六點五十四分。」張道山回答。

「快七點了，正好打籃球。大舅子，去不？」趙長空撇了撇身子，帶着笑容，一本正經的拉近著關係。

「滾！……打籃球，四個人打好點，我和道山根本防不了你，鄭美人應該醒了，問他下操場打籃球嗎……」古嶺一邊做姿態揮手趕人，一邊打了一個哈氣，卻沒有拒絕趙長空的笑容。

有人得知他是古小澤的妹妹之後，有很多人叫他大舅子。

可等到高官之女和高官之子的身份曝光之後，喧鬧便一下消失，只留下了趙長空依然再叫着。

先別想其他，起碼這份勇氣，還是值得肯定。

不過，想當他妹夫，實在差了十萬八千里。

「好！」趙長空拿出了手機。

「我打個電話給我姐，報個平安……」

張道山拿出手機，可是很恰好，手機響了。

他神情一震，立刻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動了動口型念了一聲「姜老師。」，便快步遠離了隱藏在民居中的網吧。

古嶺立刻沉默了下來。

學生在網吧玩了個通宵，好老師絕對會發怒。

尤其是姜老師是一個很好很好極好的老師。

趙長空舉着手機不敢說話，任由另一邊發出了陰柔冷傲的疑惑嗓音，似乎古時候的名伶，鄭美人自然是四代才子最後一個人，叫做鄭明，很男性化的名字，可見到他那幾乎是女扮男裝的容貌之後，立刻明白「日」「月」組成的「明」有多適合他，這可是他富豪老爹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花了大把銀子請算命先生弄出來的名字。

張道山走到了安全距離，立刻接了電話。

「小道山？」

「姜老師，在。」

輕輕回答，一點都沒有小馬仔的懦弱氣概，更像是兩軍對弈的元帥安坐士旁，捻動一個當頭炮，禮貌的進行開場。

換作是昨天的張道山，絕對不敢這樣大膽。

可是歸來的張道山，對於追求女孩的手段可明白的一清二楚。

另一邊女子彷彿不知不覺，帶着微笑說道：「我有兩張電影票，你看不看電影？」

「去……」張道山渾身微微弓了起來，篡着手機使勁的點頭，似乎守食的老虎，又似乎一個連針尖都要計算的守財奴拿着皇宮金庫鑰匙。

這時他才發現對方手中拿的是黑白棋，一子落下，讓張道山滿盤皆輸，潰不成軍，又成了昨昔的小馬仔。

對於具體戀愛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況，看到「元始天後」的瞬間他已經徹底沉淪至深淵，所謂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所以在其他人看來假裝做戲杜絕煩擾的那一場盛大婚禮，元始天後和張道山真的洞房了。

後來又沉迷修行，遇到這種情況還真的不知所措，只能變回小馬仔，再做打算。

「《妖怪部落3》，八點半的場，你待在家，我開車接你……」

「《妖怪部落3》，不是動畫片嗎？」

「是啊，我叫我侄女去看，但她忽然不喜歡看了……」

「你侄女多少歲？」

「十六……」

「……」

張道星沉默了，為什麼在這個年紀還能夠感受到了這麼一股清新脫俗天真可愛的……備胎感？

「你不喜歡？」

「喜歡。」不能說不是，絕對不能，得說喜歡，「那我在家等著。」

「到了會打電話給你。」

還有一個半小時，家就在附近，跑回去還有很多時間慢慢洗一個澡清理一下網吧里沾染的風塵，所以張道山憂愁的走到了同學兩人旁。

「什麼事？」

趙長空不由得安慰道，古嶺也用着同情的眸光看着他，因為都是學生，終有一日會同病相憐。

張道山「唉」了一口氣說了一下剛才的事情。

「備胎？」

趙長空瞪大了眼，什麼終有一日同病相憐？那是根本不可能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他真恨不得張道山得癌症，啊不對，是無病不痛一生平安。

「矯情的小賤人。」他撇過頭，膩歪的說道。

「小字說的好……」古嶺輕輕地鼓掌，亮堂堂的補了一刀。

誰都喜歡姜老師，掃地的阿姨，守校門的保安大叔，男女老師，隔壁一班四大美人中的三個女孩都喜歡姜老師，二班的全體同學因為自然規律必然也是喜歡姜老師的……

因為姜老師不僅是個大美女，還很好很好很好好極了。

兩年多前姜老師二十三歲，是一顆嫩嫩的小白菜，還不是班主任，是語文任課老師，第一節課的時候她站在講台問為什麼我這麼年輕就能教你們嗎，同時「啪」的一聲將文學心理雙碩士學位證書拍在桌子上，驕傲的仰頭回答道：我奶奶是校長。

第一節課的教育意義就如此深重，所有同學徹底服了，尤其是張道山，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眼睛裏全是講台上那個笑起來一雙大眼睛會變成月牙的身影。

二班最早的班主任是一個倔強的老頭，一個清朝腐儒的孫子，也繼承了腐儒的習氣，只知讀書，不通世事，但只要他帶的那一屆二班，一直以來相對一班顯得弱勢的二班成績就能變好，可以和一班斗個旗鼓相當。

一班二班的學生資質都差不多，但有一個很大的劣勢就是二班有一部分人家庭背景很深，難以管教，可是老頭敢懟，而且他的口音是從戰火中救起來的英國記者學來的英倫腔，這讓他在教英語的時候舉重若輕。

他第一堂課教的就是：華夏文化博大精深，可是在百多年前那群蠻夷就是學着英語打破了咱家國門，原因是我們沒有學習他們的文化，沒有做到知己知彼，所以不能百戰不殆，所以你們必須要懂；他們如今穿上了自由民主的衣裳，但不要忘記他們資本累積的時候泛著的血腥味和屍臭味。

一年前老頭因為癌症病倒了，在進了醫院后就指定很年輕的姜老師作為二班班主任，教人先教德，其他人不至於奴顏婢膝，卻還不足以為師。

姜老師極好，所以離得最不遠的張道山遭人嫉恨遭人污衊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他習慣了，聽到了同學兩人說出來的嫉妒和恨，神情便如一座大山面對大風吹來一片細雨，他帶着笑容轉身，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趙長空和古嶺都見慣了張道山不帶惡意的玩笑，氣惱了一下便不由笑出聲，還是向著操場走去，準備打籃球，論暴力值鄭美人其實排名第一，冷不是恬淡，最冷的是刀子的鋒口，鄭美人就是一個最冷的美人，但有張道山加入，那麼趙長空就……贏不了，輸還輸的很難受。

開玩笑，姜老師的眼睛賊亮，看人賊准，她親自挑選的小馬仔又豈是廢物，當個玩笑般的四大才子之首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