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古人有言: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蒼茫的天，漆黑的夜，豈不正是個如古人所言的好時候。

夜間涼風習習，愜意不知幾許，身著青色衣衫的女子，迎風而立，衣衫飛揚，幾許髮絲零落的貼著臉頰，整個人都透著隨意的氣息，這是一種特殊的美，言語無法描述的魅力。

輕聲一笑，她卻是想起了昨日，那也是好時候，和現在一樣適合殺人的好時候，張青月便是在和今日同樣的時刻，想要給小龍女下藥。

花無缺和小龍女滿心防備，卻是不知曉那不是毒，雖然張青月深恨移花宮，可也不會牽連無辜之人，如果這樣做了，又與當年那些闖入村寨的人有什麼區別。

張青月唯一不曾料到的，大致就是，她竟是古墓的人了。

「小龍女，龍姑娘？」念著這個名字，有些不可思議，忽然間，張青月曬然一笑。

不過也的確如此，除了她，誰能教導出這樣的傳人。

至今她都能記起那個女子，常聽人談起邀月憐星當世無雙，是世間難得的絕色，可在當時的張青月看來，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人能夠比得過她了。

一身不知什麼材質作成的衣服，白如雪，輕如翼，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出塵絕艷，絕代風華，手上一串簡單的飾物，如血般紅的耀眼奪目，卻只襯得她的人更加嬌美動人，那是林朝英。

張青月有時回憶過去時，都不覺有些遺憾，為什麼會在她人生最狼狽的時候遇著這世上最完美的人，可有時候她又覺得，若不是那樣相遇，也許對方就不會給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仇恨可以蒙蔽雙眼，張青月自然也不會例外，她沒有那麼廣闊的心胸可以一笑泯恩仇，整個村寨四百七十二人的亡魂，想必也是無法接受她這樣做的。

遙記當初，一夜之間失去所有了親人和朋友，誰能理解她的痛苦，那是連死亡都無法解脫的絕望。

天真單純？懵懂無知？在看到滿地屍體的那一刻，似乎都成了幻影，一切發生的那樣快，快的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竟變成了孤身一人在這世上。

她有仇，她有恨，這仇恨支撐著她的呼吸與生存。

她永遠無法解脫，也不允許自己解脫。

精密的計劃著，慢慢的潛伏著，她逐漸殺掉那些仇人，一個一個，都是過去只能被她仰望的仇人。

後來她可以使人聞風喪膽，自然不是只有毒藥能達到的地步，因為那個人，一個在她最痛苦，最絕望，最狼狽時刻，遇著的人。

若不是有著這樣的淵源，張青月怎會故意以小龍女的性命試探花無缺，讓他們兩人了悟情緣，畢竟那可是移花宮的弟子，而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移花宮人心存善念的。

她曾感受到情蠱的蠢蠢欲動，那是極致的情才能引起波動，可有著這樣情感的兩人偏偏有著無法言喻的距離，曾經張青月不知緣由，可若是古墓派的人，那便很好理解了。

她還記得的曾經的那女子站於高崖說出的門規，那是直至今日都讓張青月記憶尤深的畫面，對方當時的聲音很輕，臉上的表情也很淺淡，眼裡卻是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說：「我這一生，不弱於人，不欠於旁人，我的弟子也當如此。」

「男子總是可以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拋棄他們眼中認為不重要的東西，而女子恰好就是他們眼中最輕的一樣。」

「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弟子不能遇著一個愛她愈若生命的男子，那她便在古墓中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便是。」

張青月不知道林朝英經歷了些什麼，當時的她沒有心情去探究，也沒有時間去探究。因為她還有仇，血海深仇，這仇不報，她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能做。

她當時只是感謝對方恩情，也無法報答對方什麼，因為對方已經擁有了太多，而她唯一的遺憾卻是張青月幫不了的。

離開了古墓，她再也找不到那個地方，沒想到時隔十多年，竟可以再見到故友後人，卻是太過不可思議。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古墓與這裡，或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能看透嗎？」低聲嘆息，張青月想起了昨日兩人相攜的畫面。

愛情有時候，真是這世界上最毒的一味葯，卻無人想解了這毒。

如先前所說，這是一個殺人的好時候，也是一個適合做那些見不得人事的好時候，顯然古人沒有妄語，這不，有人來了。

一雙明亮的眼睛，穿一身普通的長衫，說不出的瀟洒，道不盡的風采，他沒有遮掩自己的樣貌，這是一個人物，一個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

仁義無雙，江別鶴。

張青月在察覺到有人即將經過之時就早已飛身上了街旁房子的屋頂，她的武功也許不是頂尖的，可輕功卻是無雙的，這也是林朝英唯一教給她的東西。

武林中人，敝帚自珍已是常態，普通功法也許還會教習一二，可若是關係自身的絕學，那可不乏有人就是死也要將自己的絕學帶到地底下去，更別說是教於一陌生人，林朝英此舉可說是難以想象的大氣慷慨。

不過此刻不是說輕功的時候，江別鶴，他在做什麼。

張青月有些好奇，這樣的人物竟然在這樣的夜晚和時間，出現在了這樣的地方。

夜半出行，偏行僻道，可不是一個大俠應該做的事。

江別鶴不知道有人在身後跟隨著他，說來可笑，他武功一流，輕功一流，卻是沒有什麼可以達到絕頂的境地，被尊稱大俠也不過是由於他做的一些沽名釣譽之事。

江別鶴無時無刻不想要超越燕南天，想要成為大俠，就是想要擺脫過去的影子，不再成為江琴，連名字都蘊含他對自己一生的期許。

別鶴，別鶴，與過去訣別，成為那高飛九天的鶴。

可惜十八年過去，他還是沒能做到。

終於停下腳步，那是一個荒涼的地方，石塊堆砌的屋子，簡陋的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瞧上第二眼，可正是這個簡陋的屋子，藏著江別鶴這一生最大的秘密，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江別鶴沒有進去，和旁人藏東西藏在裡面不同，找到一塊地方，他奇怪的敲擊著，東二，西五，西北一。

這是他當初設置的機關，不顯於外，也沒有什麼危險，可若是不照著這幾個方位按照合適的間距和輕重敲擊，那你就算知道地方，也什麼無法拿到了。

從空格里取出東西，那是一個方巾包裹著的不知名東西，江別鶴沒有確認，因為他在方巾的紋路上做過標記，若是有人動過，他定能察覺不對，因為就算是這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也無法將一塊方巾摺疊的和前一次紋路完全一致。

若是真有人能做到，他確認又有何用。

江別鶴就此離去，張青月卻沒有再跟上去，冷冷的笑了二聲，緩緩開口：「仁義無雙？好一個，仁義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