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我滿心恐懼地走進禮堂。我都做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我把傑克最珍貴的秘密告訴了一個神經錯亂，酷愛報復別人，喜歡穿布拉達牌鞋子的女瘋子。我無數次地告訴自己，要鎮靜。事實上，她什麼也不知道。那個記者什麼也發現不了。我的意思是，他什麼證據也沒有。但是，要是他發現了怎麼辦？要是他無意中發現了真相怎麼辦？傑克立即就會知道是我給他們提供消息的。想到這裡我覺得難受極了。我的胃痙攣起來。我為什麼要對捷米瑪提到蘇格蘭？為什麼？我決定：再也不向任何人說出秘密，再也不會了。即使是看起來不重要的秘密，即使我再生氣，也不說出任何秘密。說實話……我再也不想說話了。句號。我的話一多就會讓我陷入麻煩。要是我在那次該死的飛行中什麼話也不說，現在就不會弄得這樣不可收拾。我要成為一個啞巴，一個沉默的迷團。如果別人問我問題，我只是簡單地點頭或是在紙上畫上一些令人費解的符號。人們會把那些符號拿到一邊仔細研究它們的意思，找出其隱含的意義——「這是莉絲嗎？」傑克指著節目單上的一個名字問。我被嚇了一跳，我看著他，緊閉雙唇，然後無聲地點了點頭。「你還認識其他演出的人嗎？」他問。我無聲地聳聳肩，露出「誰知道？」的表情。「那麼……莉絲練習了多長時間了？」我猶豫了一下，然後伸出三隻手指頭。「三個？」傑克不確定地問，「三個什麼？」我用手做了一個手勢，意指「月」，接著我又做了一遍，傑克看起來完全被弄糊塗了。「艾瑪，你怎麼了？」我在口袋裡掏筆——但是我沒帶。好了，別再提不講話的事情了。「大約三個月，」我大聲說了出來。「是這樣，」傑克點點頭，又轉向節目單。他的臉上顯出平靜，毫不懷疑的神情，我覺得內疚感又一次襲上心頭。也許我應該告訴他。不，我不能。我不能。我該怎麼說呢？難道我說「傑克，順便告訴你一下，你知道你要我保守的那個非常重要的秘密嗎？你猜猜看，發生了什麼……」我需要的是牽制敵人。就像軍事電影中當他們遇到那些知道太多的人時所做的那樣。但是我怎麼牽制捷米瑪呢？我已經發射了一枚瘋狂的人造導彈，它在倫敦上空興奮地盤旋，伺機造成最大的災難，現在我想讓它下來，但是按鈕卻失靈了。好了，理智地想想吧。不要驚慌。今晚什麼也不會發生。我會一直給她撥電話，只要一接通，我就會用最短的語言告訴她立即停止一切行動，如果她不答應我會打斷她的腿。一陣低沉的鼓聲從揚聲器里傳了出來，我又被嚇了一跳。我想得太多了，差點都忘了現在坐在這裡是幹什麼來了。禮堂已經全黑了下來，周圍的人們充滿期待地安靜下來。鼓聲繼續響著，但是仍然沒有人上台。鼓聲越來越響，我開始感到緊張。這有點奇怪，不是嗎。他們準備什麼時候開始跳舞？他們準備什麼時候拉開幕布？他們準備什麼時候——砰！絢目的燈光突然照亮了整個禮堂，我的眼前金星亂蹦。震耳欲聾的音樂驟然響起，一個穿著閃亮的黑色舞蹈服的身影出現在舞台上，那個身影輕盈地旋轉彈跳——天啦，不管是誰，跳得實在太棒了。我迎著亮光愣愣地看著，想看清楚是誰。我還無法確定那是個男人還好是個女人還是——哦，上帝。是莉絲。我目瞪口呆地坐在座位上。所有的事情都被我丟掉了九霄雲外，我的眼睛根本就無法從莉絲身上移開。我不知道她能跳舞。完全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以前曾學過一點芭蕾，一點踢踏舞，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我怎麼可能認識了一個人二十多年但居然還不知道她會跳舞呢？她剛剛做了一個有力的彈跳，和她伴舞的是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我猜是金·保羅。她現在正拿著一個緞帶一樣的東西在彈跳，旋轉。所有的觀眾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看起來簡直是光彩奪目。我已經幾個月沒有看見她這麼開心過了。我真為她驕傲。令我震驚的是，我的眼裡竟然溢滿了淚水，鼻涕也開始流了出來。我竟然沒帶面巾紙，這太讓人尷尬了。我只有像母親生產時那樣儘力吸氣。好了，我要控制住自己。否則，就會像上次我帶教女愛彌去看迪斯尼的動畫片《人猿泰山》一樣，當終場的燈光亮起來之後，她縮在椅子里睡著了，而我卻鼻涕眼淚流得一塌糊塗，一大群四歲左右的小孩經過的時候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其實，這也很浪漫啊。而且泰山真的很性感。）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輕推我的手，我抬起頭，傑克遞給我一張面巾紙，當我從他手中接過面巾紙的時候，他的手輕輕地抓住了我的手。當演出接近尾聲時，我興奮極了，莉絲在謝幕，我和傑克拚命地鼓掌，相互咧嘴笑著。「不要告訴別人我哭過，」我在鼓掌間隙說。「我不會說的，」傑克露出一絲內疚的微笑，「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