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都不是好相與的
安寧宮離盤龍殿不遠，是后妃寢殿中唯一一座挨近皇上寢殿的宮殿。
兩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側身直立在殿前兩側，以青玉為翎，七彩晶石為羽，昂首的姿態自有一股鳳睨天下的氣勢，象徵著六宮之首的端莊華貴。
這兩隻鳳凰……
目光劃過那兩隻飛凰的姿態，蘇景微微愣了愣，不知為何，突然想到蘇毅然給他看的那兩個圖案。
展翅欲飛的精緻血鳳。
盤旋於雲層間的藍白飛龍。
現如今，已是第三天。
低垂下眼眸，蘇景跟在蕭慕容身側進入安寧殿。
垂放在身側的手用力捏了捏衣袖，偏頭看了眼蕭慕容英挺的側臉，蘇景好看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堅毅。
他怎可能，去幫助蘇毅然？
即使……
眸光微暗，蘇景不知道，綾羅發作起來的時候，會是如何模樣……
……
……
「參見裕王殿下，參見裕王妃。」蕭慕容剛剛牽著蘇景走進安寧宮外殿，便有一個穿著青衣，與平常宮女的打扮略有些不同的女子從內里迎了出來。這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晴依。
矮身對著蕭慕容和蘇景行了個禮，晴依笑著同蕭慕容說道:「皇後娘娘吩咐，若是殿下和王妃來了，便可直接引入內殿。」
「哈哈哈……你啊……」這時候，內殿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開懷的笑聲。
蕭慕容抬眸往內殿的方向看了眼，隨後問晴依:「內殿可還有其他人？」
晴依恭敬的回答道:「七皇子剛下學堂，便折道來了安寧殿。」
一聽到是七皇子，蕭慕容的眼眸中明顯劃過一抹不快，輕聲道:「他來做什麼？」
蘇景偏頭看著蕭慕容的側臉，隨後輕輕捏了捏蕭慕容的手指。
蕭慕容偏頭看了蘇景一眼，臉上的情緒這才有所緩和。
轉過頭去看向晴依，蕭慕容淡聲道:「那便引路罷。」
「是。」將蕭慕容的神情看在眼裡，晴依再次行了個禮，隨後彎身退至一旁，在蘇景右前方一個身位的方向站定，轉身往內殿處走去。
蕭慕容見那女子轉過了身去，也暗自捏了捏蘇景的手指。
蘇景有些疑惑，偏頭往蕭慕容那側看去，正對上他微微揚起的唇角。
這個人，當真是收放自如。
……
「母后這般說教，可是嫌棄青兒了？」
蕭慕容和蘇景進入內殿的時候，七皇子蕭慕青正坐在皇后的身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抱著皇后的手臂撒嬌。
蘇景抬眼看著這一幕，正好對上蕭慕青往這邊投來的目光。
這孩子的眼睛里，總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若是不仔細些，便會真當他是個孩子，可等你正要放鬆警惕之時，他那雙眼眸里，卻又會透露出天真的孩童所並不擁有的東西。
微微偏過頭去，看向皇后，蘇景避開了蕭慕青的視線，隨著蕭慕容一同對著皇後行了個禮。
「免禮。」伸手將蕭慕青推開些，蕭成鳳轉頭看向蕭慕容和蘇景，抬手指了指內殿左側的方向，唇角的笑容端莊得體:「都坐下罷。」
「謝皇後娘娘。」蕭慕容抬手行了個簡禮，隨後拉著蘇景走到左側的位置上盤腿坐下。
「慕容可是不高興？」偏頭看了蕭慕青一眼，蕭成鳳將蕭慕容臉上的情緒看在眼裡。
「七皇弟下學堂之後便來看望自己的母后不過是人之常情，只是恰逢慕容帶王妃覲見皇後娘娘，不過碰巧罷了，慕容有何立場不快？」抬手理了理衣袍，蕭慕容全程都沒看蕭慕青一眼。
蕭慕容的意思很明顯，所有人都知道他下午會帶王妃過來覲見，太學院課業結束的早，蕭慕青下學堂便過來，這時候還在這裡，不是他故意留著，便是蕭成鳳有意留他。
「慕容的意思，倒是本宮的不對了？」蕭成鳳怎麼會聽不出蕭慕容的意思。微微眯了眯眼眸，她說這話時唇角雖是帶著笑意，但語氣中那股威嚴氣勢卻是不容忽視。
「兒臣不敢。」蕭慕容微微頷首，語氣中卻並無放低姿態之意。
「母后又不是不知道，五皇兄認定是青兒害死慕澤，故而才不喜青兒。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這時候，蕭慕青湊近蕭成鳳，那雙還未長開的俊秀眼眸里逐漸升起幾分委屈，「更何況，上次在獵場，青兒還說錯了話，惹的五皇兄不快……」
「青兒說什麼了？」自己的兒子，蕭成鳳又怎麼會不清楚他的性格，自是明白他這可憐是裝出來的。細長的眼眸中劃過一抹瞭然，蕭成鳳抬手拍了拍蕭慕青的手臂，柔聲問道。
蕭慕青抬眸看了看蘇景，似是有些猶豫，片刻后，這才收回目光，耷拉著腦袋說道:「青兒說，五皇嫂長得好看，若是及冠，也想娶個五皇嫂這樣的男妃……」說著，他又連忙抬起頭來，看著蕭成鳳道，「母后，青兒已經知錯了。」
「好了好了，母后又沒怪罪你。況且，不過是想娶個男妃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等你及冠，有了中意的男子，到時再去求你父皇便是。」蕭成鳳抬手摸了摸蕭慕青的頭，隨後轉頭望向蕭慕容笑道，「慕青尚不懂事，是本宮這個做母親的不好，這件事，本宮代他向你道歉。」可她雖是說要代為道歉，那語氣中，卻並未放低一分姿態。
而那句「不過是想娶男妃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更是別有深意。
要知道，蘇景現如今，就是蕭慕容的男妃。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蘇景低垂著眼眸看著身前的紫檀木長桌，心裡明白，這是皇後娘娘刻意說給他聽的。
「道歉倒是不必。只是，阿景是獨一無二的。」蕭慕容用力握住蘇景的手，望向蕭慕青的長眸中劃過一抹疏離，雖是對著皇後娘娘和蕭慕青說的，卻也是對蘇景說的，「若是七皇弟當真想娶個同阿景一樣的妃子，怕是不能如願了。」
蕭成鳳轉眸望向蕭慕容，細長的眼眸中情緒莫辨:「青兒尚不成熟，說出的話未必能當真。」
「皇後娘娘，茶來了。」這時候，晴依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進來罷。」抬眸往門外看了一眼，蕭成鳳轉頭望向蕭慕容和蘇景，緩聲道，「時辰不早，即是茶來了，便不再多敘。」
「是。」蕭慕容和蘇景齊聲應了，隨後由蘇景起身接過晴依遞過來的茶。
走到皇後身前跪下，蘇景微微抬手，恭敬的將茶遞上:「皇後娘娘。」
低垂下眼眸看著蘇景的臉，蕭成鳳靜默了會兒方才接過蘇景手中的茶盞。
唇角彎起一抹笑意，蕭成鳳對蘇景說道:「當真是慕容的好妻子。」
蘇景頓了頓，低垂著眼眸卻並未接話。
按規矩，他和蕭慕容當喊皇后一聲母后。
可蕭慕容一直只叫皇後娘娘，從未叫過母后。
即是如此，那麼蘇景也不會叫。
……
……
等到蕭慕容和蘇景離去之後，蕭成鳳方才收了唇畔那抹端莊的笑容。
「你父皇告誡你的話，便忘乾淨了？」轉頭看向蕭慕青，蕭成鳳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嚴厲。
「母后~青兒知道您是擔心青兒。」見蕭成鳳臉上的表情嚴肅，蕭慕青連忙抬手搖了搖她的手臂，「再說了，五皇兄便是再恃寵而驕，也不敢拔劍殺了兒臣。」
「罷了……」抬起食指點了點蕭慕青的額頭，對著這寶貝疙瘩，蕭成鳳終是嚴厲不起來。嘆了口氣，她緩聲對蕭慕青說道，「你莫要惹急了他。」
尚未長開的眉眼微微抬起來些，看向外殿的方向，蕭慕青頑劣的勾起唇角，笑道:「是是是，過則竭，五皇兄向來不剋制，若是青兒做的太過，就算皇兄不殺青兒，也難免重傷……這些母后說了許多遍，青兒明白啦……」
「你若是真明白，本宮也不必時時念叨。」嘆了口氣，蕭成鳳抬眸望向門口處，想到剛剛那不動聲色的裕王妃，腦中忽然劃過之前晴依遞給她那張紙條上的內容:
蘇景，尚書長子，少不受寵，文采卓絕，有天人之姿。
裕王妃……
細長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幽光。蕭成鳳偏頭看向蕭慕青，同他說道:「晚間去趟東宮，幫母後向你哥哥帶句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