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25.第 25 章

陳景書在暘興的縣試中得了案首,這消息自然也在揚州本地傳揚開了。

陳景書從小雖然沒有漫天傳什麼神童的名聲,但也說這陳家大爺是極聰慧靈秀的,一筆字更是多少老先生都及不上,如今這位大爺又中了案首,大家都說陳家要出第二個十一歲的秀才了,說不定還能出第二個從一品大員呢。

陳景書聽著這話並不搭理,不過名聲傳的多了自然有本地的讀書人想要結識他,卻又因陳家門檻高,輕易不能見。

其實多數請喝酒聽戲的活動陳景書看了帖子也不想去,他既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聽戲。

直到這日菖蒲拿了疊帖子過來:「又是請大爺的。」

陳景書問道:「都有什麼?」

菖蒲看了看道:「有一個請大爺賞花的,兩個請喝酒的,一個參加詩會,還有一個要結文社的。」

陳景書想了想道:「把那個結文社的拿給我看看。」

這些日子不少人請他,陳景書卻一直沒有去,雖說大家知道他陳家大爺也不是輕易能請到的,但一直不給面子就不太好了,因此陳景書還是想著挑幾個去,也可結交幾個朋友,一處讀書討論學問也是好事。

王撰再好也是長輩,和同輩朋友一處讀書與和長輩一起讀書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陳景書接過帖子看了看,就見上面打頭的是吳玉棠的名字,這吳玉棠正是今年揚州本地的案首,陳景書心道,看來這個文社是一定要去了。

陳景書道:「吳家似乎是做木材生意的那個?」

吳家算不上什麼大家族,和陳家也是沒得比的,不過家裡也有良田千餘畝,另外還做些木材生意,家境算很不錯了。

菖蒲道:「大爺問我,我哪裡知道外頭的事情,不如等會兒打發了松煙去問。」

陳景書搖頭道:「我不過這麼一問,似乎是記得有這麼一個吳家罷了,哪裡需要特意打聽,他們既然要結文社,我去看了自然知道。」

年輕人總是熱衷於各種活動的,如今結社之風盛行,莫說是讀書人結文社詩社,就是閨閣里的姑娘小姐們也有結各種社的。

文社的地點在一家書鋪的二樓,這書鋪也是這回來結社的一個童生家裡的產業,二樓上分幾個房間,布置也都雅緻,其中最大的一間自然是大家相聚的地方。

陳景書到了書鋪遞了帖子,自然有人把他引上二樓。

此時二樓已經有幾個人在,大家雖不認識陳景書,但大家只見下頭夥計領著個十一二歲上下的清秀少年上來,立刻就知道是他了。

除了陳景書,今日來的再沒有人是這個年紀的。

只見當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相貌堂堂的青年站起來笑道:「可是陳家大爺來了?這可是貴客,貴客!」

陳景書一笑:「哪裡算什麼貴客,不過一俗人罷了。」

說罷走進來與各人見禮,問道:「還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大家互換了姓名,那先前說話的青年果然就是今年揚州本地的案首吳玉棠了。

不多時,人就已經到齊,陳景書粗略一看約有二十多人。

吳玉棠道:「在座的可都是咱們揚州本地的青年才俊了,也都是過了縣試的,我想著,咱們不如一起結個文社,日後也好來往。」

大家也都說好。

但又有人問:「既然要結社,自然要有個社首,按照道理,自然才學最高者為社首,可今日咱們這裡坐了兩位案首,卻不知又該如何說法了?」

吳玉棠一笑,剛要說話,坐在他身邊一個叫鄭沄青年就道:「自然是玉二哥做社首,其他人我可不服氣。」

他說的玉二哥自然就是吳玉棠了。

鄭沄的話剛一說完,就聽人冷笑道:「這話說的可真沒道理,同樣都是案首,怎麼就你的玉二哥一定比人強了?論學問,都是案首,論人品家世,咱們這裡又有哪個能與陳大爺相比?」

鄭沄道:「他不過一——」

「好了,」吳玉棠道:「你也少說幾句,我請大家來結社是為了一處讀書,互相切磋探討學問,也是為之後的府試做準備,難道是為了爭什麼社首?」

之前說話的人道:「那麼吳案首是不打算做這個社首了?」

吳玉棠看向說話那人道:「聽口氣,王兄想做?」

那王兄卻也不是個蠢人,只哈哈一笑道:「哪裡哪裡,如今有兩位案首當面,我這考了十幾名的,哪裡敢爭什麼社首呢,豈不是惹人笑話?我只是看不慣某些人張狂的樣子罷了。」

吳玉棠道:「這社首如何定,還得大家一起討論,畢竟做社首的除了每日與大家一處讀書,文社裡常有什麼活動,也得社首出面主持呢,何況咱們揚州素來有斗社的傳統,如今咱們也結了社,日後自然會有打擂台的來,那也得社首應對呢,如此種種,都不是一句讀書好就夠了的。」

他這一番話說的似乎很合情理,還說什麼不是讀書好就夠了,可他這話反過來說也是對的,雖然不是讀書好就夠了,但讀書不好卻一定不行的。

陳景書想到這裡,微微一笑,低頭喝茶去了。

然而這會兒陳景書可以不說話,當有人點名問他的時候,他就不能不說了。

吳玉棠問道:「陳大爺覺得呢?」

陳景書道:「我與各位都不熟悉,若叫我推選社首是極不妥當的,不過方才說要我來做社首,我以為這是玩笑話了,我雖中了個案首,但我年紀小,見識淺,何況府試里多得是讀書的年頭比我年紀都大的前輩,我又哪裡敢看輕了,這些日子少不得埋頭苦讀,哪裡還想什麼社首?」

他年紀小小,如今雖在推辭,卻並不顯得膽小怯懦,反而從容有度,叫人心生好感。

原本拿陳景書說事的人哪裡就真的是要陳景書做社首了,若是真讓陳景書做,他們反而又要不服,不過是拿著陳景書來和吳玉棠打擂台罷了。

陳景書倒是覺得這個社首吳玉棠做得。

不僅僅是說吳玉棠中了案首,更是不少人反對他,他也能與其好言周旋,鄭沄脾氣急躁些,幾次要與人衝突,也都是吳玉棠給化解了。

雖說這樣顯得吳玉棠頗有幾分心機,可這世上能做出些事業來的,哪個沒有幾分心機?只要心機能夠用在正道上又有什麼妨礙呢?

何況做社首的若是半點心機都無,也不是什麼好事。

如此,一番討論之後,大家都接受了吳玉棠來做社首。

吳玉棠臉上露出笑容,卻並不是小人得志一般的叫人厭惡,反而十分親切謙虛:「我雖做了社首,以後還要大家多多扶持幫助才是。」

眾人恭維幾句,又商量著定下文社的名字和規矩。

這年頭結社容易,規矩也鬆散,陳景書聽了幾句覺得並無什麼妨礙。

於是從這一刻起,揚州多了一個帶草社,取的是書帶草的名。

倒是陳景書沒想到的是,除了社首吳玉棠之外,他還被推舉做了副社,帶草社有社首一名,副社兩名。

陳景書原要推辭,吳玉棠卻道:「你不做社首倒也罷了,副社你要是也不做,其他人又哪裡好做?」

陳景書一想也是,他家世既好,又是案首,他若是不做,其他人做總有些怪怪的,也就應了下來。

不過吳玉棠也說陳景書既然不喜俗務,日後便只講些學問罷了。

陳景書自然同意。

見陳景書點頭,吳玉棠當下對眾人道:「這下我們可有福了,能聽景書講一講制藝,比買十本文集都有用呢。」

眾人自然也笑。

陳景書縣試第一場的兩篇制藝在揚州童生當中早已傳開了,眾人原因他年紀有所輕視,看了那兩篇制藝之後卻服氣了,皆說就算是秀才也少有能寫得如此好的文章的。

這次文社聚會大家也都帶了自己的文章來,此時便互相交換,交流討論。

陳景書的帶來的兩篇制藝還成了搶手貨,大家都想看一看,說不定能學上幾句呢?

於是從陳景書拿出自己的制藝來,那幾頁紙就再也沒有在他手上停留過,一旁的吳玉棠笑著搖頭:「你們呀,罷罷罷,今日原只說互相看看文章,既如此,不如就請景書來給咱們講講作制藝的技巧,如何?」

眾人應好。

陳景書則道:「我往常只在家裡和先生學習,哪裡給別人講過課。」

吳玉棠道:「不過略說幾句罷了,有不明的地方大家再討論,結社不就是要做這事嘛。」

陳景書也只好應下。

他回憶了一下王撰和陳孝祖給他講過的東西,略組織了一下語言,便以自己的幾篇制藝為例說了起來。

如此這般,大家直到天色微暗,肚子都叫起來才回過神來。

正在和陳景書討論書法的吳玉棠一笑,丟下筆道:「好久沒這麼痛快了,竟忘了時間。」

再看眾人也都與他相仿,乾脆道:「今日是咱們結社的第一天,也是件喜事,若叫大家餓著肚子回去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原先已經在倚香樓訂好了位子,這會兒就過去吧。」

一聽倚香樓,大家都笑了起來。

陳景書初還不明,待看到倚香樓的招牌和往來的姑娘,頓時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

——天啦嚕,我要回家!!!

這是他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可他才剛開口,就惹來大家的嘲笑聲。

鄭沄道:「景哥兒莫不是不敢去吧?」

陳景書討饒道:「只是家裡管得嚴,從來不許來這些地方,幾位哥哥行行好,這就放我回去,下回我請大家到揚州最好的酒樓點最貴的席面,痛痛快快的吃一頓好不好?」

他是真的不想去啊!

如果他真的是這個時代被陳孝宗和吳氏從小拘束的好好的小孩子,自然不明這倚香樓是什麼地方,說不定稀里糊塗就跟著進去了,但他不是啊!

……雖然上輩子他也沒去過這些地方,但沒去過難道還沒聽過?

這麼想著,陳景書連連推辭。

可眾人見他之前還一副從容穩重的小大人樣子,這會兒卻一連討饒都覺得有趣,哪裡願意放過他,自然不許他走。

最後還是吳玉棠道:「景書也莫要太擔心了,那事兒私下裡倒也罷了,明面上誰敢?更何況是聚集這麼多人一起去了,大家今日也不過是喝個酒聽個曲兒,方才那話是逗你玩呢,只管安心去,若是真有烏七八糟的事情,我頭一個護著你出來。」

話都已經說到這裡,陳景書哪裡還好推辭?何況今日是帶草社成立的日子,他又是副社,不去也不好,最後也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只是私下叫住松煙道:「你且看著時間,若是太晚我還沒出來,你就進去找我,無論如何要把我帶家去。」

松煙連忙點頭。

陳景書瞪他一眼道:「你不許喝酒!敢沾一滴,明兒我回了母親打你板子!」

松煙忙道:「大爺放心,我要是敢碰一滴酒,叫太太打死我也使得。」

陳景書這才進去了。

陳景書自言不喝酒,就只管叫人上了茶來,他在一邊吃點菜,只看著別人喝酒玩鬧罷了。

周圍倒是有幾個姑娘,或是彈琴唱曲兒的,或是伺候酒菜的,大約是陳景書看著年紀太小,因此倒是沒幾個往他身邊湊的。

哪知喝過幾輪酒,眾人就越發熱鬧起來。

不知是誰提議要傳花作詩的,居然也得了一致贊同,鄭沄順手從身邊姑娘頭上取下一枝花來:「就用這個傳,拿……拿那個琵琶做鼓,停到了誰手裡,誰就要作詩,若做不出,就罰酒三杯。」

陳景書自然要推辭,可眾人哪裡讓他。

「旁的倒也罷了,陳副社又不跟我們喝酒,又不和我們聽曲兒,連姑娘也不要,如今不過作詩,竟也不玩?大家可是早就聽說你在暘興可是作了兩首好詩呢,怎麼到了揚州反而不作了?」

陳景書無奈,道:「哪裡是這個意思,只是怕喝酒罷了。」

鄭沄大笑:「我倒是聽過你那兩首詩,既有這等才學,哪裡還用得到你喝酒?」

不一時就有急促的琵琶聲響了起來。

前面兩輪倒是都沒陳景書什麼事兒,各有其他人以此情此景作詩。

哪知第三輪陳景書一時不及,那琵琶聲剛好就在他那裡停了下來。

吳玉棠道:「方才還想著今日大概是無緣見景書大作了,卻未想到老天到底不辜負我。」

鄭沄也道:「快作,快作!」

大家自然也都看著陳景書,等他們揚州出來的陳案首再給揚州寫首有名的詩出來。

這卻叫陳景書為難了。

黛玉確實給他寫過適合酒宴的詩,但如當日在臨江樓那般也就罷了,今日這般的場面,陳景書哪裡願意用黛玉的詩,那可真是拿著好好的美玉往爛泥坑裡丟了,陳景書再怎樣也做不出這種事的。

最後一咬牙道:「往常寫詩總歸是見過的,今日這裡我倒是頭一回來,如今腦子還發懵呢,實在想不出好詩,罷了,我自罰三杯。」

旁邊有姑娘遞過酒壺來,陳景書乾脆給自己斟了三杯酒,仰頭痛快喝了。

心裡想著,咱上輩子好歹也能喝半斤白的,這會兒三杯酒根本不算個事兒!

……完全忘記了他如今的身體可不是他上輩子的身體,何況這才十一歲。

旁邊鄭沄搖頭嘆息道:「唉,看來想見景哥兒的詩還得多請他吃幾回酒了。」

眾人大笑。

這日紫鵑正在給黛玉梳頭換衣,不一會兒就見雪雁回來了。

黛玉忙問:「今兒景哥哥沒來,你可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按說今日陳景書要來向林如海請教學問的,黛玉也知道林如海十有八.九也要叫她過去,她心中也期待再見陳景書,可等來等去也不見傳話的丫鬟,反倒聽說陳景書好像不來了,連忙打發了雪雁去問。

雪雁道:「已經問過了,我聽老爺書房那邊伺候的說,方才陳家打發人來說陳大爺病了,今日不能來了。」

黛玉立刻擔心起來:「好好的怎麼就病了?什麼病?嚴重不嚴重?」

雪雁道:「應該是不重,只說是吹了風,受了涼。」

黛玉聽到這話才鬆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道:「也不是三歲五歲了,還這般不小心,只說叫我不要吹風說的好聽,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又不好了……」

雪雁道:「我聽說是昨日陳大爺和人去倚香樓喝酒,多喝了幾杯就醉了,跟去的是個小廝哪裡比得丫鬟細心?不周到的地方也是有的,晚上又涼,這才吹了風生病的,並不是陳大爺自己不小心。」

可黛玉卻聽到了另一個名字:「倚香樓?」

官場上也常有吃酒應酬的事情,如今家裡無主母,有些事情反倒要黛玉做主,下頭雖不敢叫這些東西來污她的耳朵,黛玉又哪裡能半點不知的呢?

當下心道,好哇,我在這裡擔心他,他卻有本事去那樣的地方,居然還、還喝醉了?!

醉死他算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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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黛玉寵夫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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