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魔界養妖狐（48）

隨著樹對兩界隧道越來越熟悉，他的暗撫族天賦幾乎得到完全的開發,再加上雷禪以國王的身份不斷從各處收集來各種空間增幅道具,他的修為提升得極快，下一次「開門」的時間果然趕在了十年之內。

許諾這次沒有再去人界。

24小時的時限后,雷禪等人心滿意足地回來，看得出他們這次玩得都很盡興。

此後樹開啟時空之門的間隔時期越來越短，百來年後基本已經可以達到隔年便開啟一次。

最先開始是弧光,有一回煙鬼終於沒能看住她，他們一起錯過了時限沒能來得及回來,於是他們只能守在隧道附近,足足守了五年,終於在下一次「門」開啟時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魔界。

瘦傑有樣學樣,很快成為了第二個不準時歸家的壞小子。

當「開門」間隔期縮短至一年一次后,這三隻大妖幾乎快玩瘋了,唯獨雷禪還是堅持時限內必歸。他的新奇勁似乎也只是在剛開始,隨著去到人界的次數越來越多,他似乎又回到了和魔界一樣什麼都覺得無趣的狀態，現在他去人界主要不過是滿足食慾而已。

時間不斷流逝,轉眼又是數十年。

這天又是「開門」的日子,出去了四隻大妖卻只回來了三隻,未歸的那只是雷禪。

弧光少見地沒有醉成一灘爛泥地回來,她怒氣沖沖地大步走著,一雙長腿邁得飛快,身後跟著滿臉無奈的煙鬼和明顯想要看好戲的瘦傑。

「許諾,你快去勸勸雷禪，那傢伙竟然迷戀上了人類女人！」

弧光一陣風似的闖進許諾屋內，拽住他就要往隧道那邊跑。

「弧光，你先冷靜下，雷禪只不過是對那個『食脫醫師』的能力有些興趣而已，怎麼能叫迷戀呢。再說了現在時空之門已經關上，你拉著許諾也過不去啊。」煙鬼努力勸說。

弧光大怒：「你是瞎了嗎？他那還不叫迷戀？簡直都快痴狂了！」

煙鬼和瘦傑都挺不以為然的，顯然不贊同她的說法。

不得不說不管哪個世界什麼種族，在情感尤其是愛情方面，女性都要敏銳正確得多。

當然，不管弧光再怎麼鬧，現實就是必須得等上一年時空之門才能再度開啟。

這一年裡弧光如同暴走的母獅子，所有人都對她唯恐避之不及，也就煙鬼依舊百折不撓不斷送上門去給她當出氣筒。

*

這天，「開門」的時機終於相隔一年後再次來臨。

弧光拽著許諾迫不及待地跨過時空之門，還未站穩，忽然一股大力襲來，弧光只來得及格擋一下便被擊飛，正好被隨後的煙鬼接住。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煙鬼和瘦傑匆匆問。

弧光咬牙道：「不知道，許諾被人搶走了，快追！」

他們一起循著蹤跡追去，瘦傑的速度最快，轉眼已經追沒了影，不過沿途倒有一直留下標記。

等弧光和煙鬼追到人類城池，就見瘦傑獨自呆站在那裡。

「人呢？」

「那裡，」瘦傑指著一處，表情糾結，「你們自己看。」

透過半開的紙門，能輕易看到許諾正跪坐在內室的榻榻米上，同樣跪坐在他身邊的竟然是雷禪！他們的對面處在被遮擋的陰暗處，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只能依稀從身體輪廓辨認出是一名身型瘦削的人類女性。

「剛才攻擊弧光的是雷禪？」煙鬼困擾地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瘦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追過來時整個房屋就都被能量罩隔離了，雷禪似乎想要許諾幫忙做什麼，並且不想讓我們打擾。」

弧光眯著眼盯了好一會，不是很確定地問：「那裡面的人類女人，是不是懷孕了？」

好一會，瘦傑才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說：「大概只是發胖吧……？」

這鬼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那些是你的同伴嗎？」

咲微微側頭，看著外面齊齊蹲成一排，正虎視眈眈向這裡望的三隻大妖，問雷禪。

「啊，大概是吧。」雷禪連餘光都沒有給外面三隻一眼，敷衍地回了句。他的視線始終只是緊緊地盯著許諾……正確的說，應該是盯著許諾放在咲肚子上的那隻手……表情既緊張又有點恐慌。

咲低低地笑了一聲，「什麼叫『大概是』，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她說話的嗓音十分粗糙沙啞，就像是砂礫摩擦一般，聽得人十分不舒服。而且就外型而言，她骨骼粗壯，體型卻極瘦，臉幾乎瘦脫了形，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身上還帶著一股詭異的疑似腐屍的味道……就是這樣一個人類女人，在面對魔界第一大妖時不但毫不害怕，甚至還能神情自若地打趣言笑。

一年多前雷禪聽說人界這邊不僅分普通人類和異人，還有所謂的「術士」存在，他出於好奇心理，想嘗嘗看這類人的味道是否與異人有所不同，於是便找到了其中密教里最為出名的咲。

當時的咲雖然不似現在這般瘦到脫形，但是就普遍意義上來講，也不算是多正常的存在。雷禪在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腐屍氣息后，皺著眉頭問她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你不會是想吃我吧？真有趣。」

咲這樣說著，扯開了自己的衣裳，在錦衣之下的是有著無數刀痕的皮膚，以及袒露的猙獰內臟。

原來當時的人界將病痛視為「因果」與「鬼神」引起的，所以治療病痛是術士和女巫的工作，其中「食脫醫師」又是最為艱苦的一類。所謂的「食脫醫師」，就是術士本人會吃下病死患者的腐肉，讓自己的體內先產生抗性，再以自己身上的血肉製藥，給患有相同癥狀的病人服用。

「我可是首屈一指的食脫醫師，吃入不少絕症患者的血肉后，現在的我已經成了一個毒藥罐子了。怎麼樣，食人的妖怪，要不要來挑戰看看，吃了這樣的我，你能不能活得到明天？」

面對咲的挑釁，雷禪首先是覺得憤怒，甚至因為對方輕蔑的眼神首次起了折磨對方的衝動，但很快他又為自己從未有過的這種衝動感到新奇，他想這個女人不管是在人界還是在魔界，都怕是絕無僅有了。

雷禪選擇了留下來，他每天與咲相處，或是恐嚇或是爭辯，他享受著與對方在一起時情緒起伏的自己，又漸漸地，覺得不管他做什麼，對方都毫不動搖，目光堅毅銳利的那個模樣，十分地有魅力……

於是他便表白了，接著他們一起為愛鼓掌，再然後就順理成章地造成了現在這樣的狀況——咲有了身孕。

咲的身體狀況極糟，正如她之前所說，現在的她幾乎已經算是一個毒藥罐子。術士的能力令她迅速產生抗性對抗這些毒素，但是當她懷有身孕后，那新生的胎兒卻並沒能遺傳到這種能力，咲只能將絕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替胎兒隔絕那些毒素上面，而她本身卻因此快速虛弱了下去。

目前咲已懷胎五月，但是她的情況卻已經到了幾乎再也堅持不下去的地步。

這就是為什麼雷禪會守在人界的隧道入口處，一見許諾便立即將他拉來這裡的原因。

*

許諾隔著衣物輕輕觸摸咲隆起的肚子，半響，他收回手，沉吟了一會，道：「雷禪，我說過我不是專業的治療師。」

「但你是專業的藥劑師！」雷禪緊緊盯著他的雙眼，語氣里隱含脅迫。

許諾並不與他爭鋒相對，只是問：「你想要我做什麼？」

「讓咲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做不到。」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一片死寂中，咲緩緩開口：「雷禪，彆強人所難，你明知道我的職業是什麼，仍要和我在一起時就該有此覺悟。」她艱難地伸手覆在了魔界第一大妖的手背上，按下了對方所有將欲出口的話，這才看向許諾，問，「如果只求孩子平安降世呢？」

「咲！」

無視雷禪的跳腳，許諾點頭，「可以嘗試。」

弧光等人還在納悶他們三人在說什麼，雷禪那麼焦急的模樣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就見雷禪的能量罩突然就撤掉了，許諾走了出來。

「我和雷禪這次都不回去了，我們會在人界這邊待上一年，」許諾道，「魔界那邊就先拜託你們了，還有樹，也幫我多照顧他一些。」

「那個女人是不是有崽了？」弧光單刀直入地問。

「是。」許諾答得也乾脆。

弧光牙齒咬得咯咯響，從齒縫擠出一句，「……雷禪的崽？」

「對。」許諾毫不隱瞞。

弧光掉頭就走，煙鬼連忙追上，一邊問「怎麼了怎麼了？」。

不一會便遠遠傳來弧光的咆哮，「精蟲上腦的男人都給老娘死遠！」

隨即便是不斷的爆裂聲還有建築毀壞的聲音以及行人的驚叫。

瘦傑手足無措地呆站了好一會，看向屋內相對而坐的咲與雷禪，表情竟升起了一絲敬畏。

「人類的女性，真是不可小看啊……」

他說著這樣的感慨，與許諾點點頭道別後，也飛快地去追弧光他們了。

*

兩界隧道，魔界出口。

樹看著陸續走出的弧光、煙鬼、瘦傑，疑惑他們這次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唉，這次真是大開眼界了，真沒想到那個雷禪居然也有這麼痴迷一個女人的時候，還是人類女人。」瘦傑嘖嘖道，「快走快走，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和才藏他們分享這個奇聞了，哈哈，他們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樹看著他們三人竟打算就這麼離開，連忙問：「許諾呢？許諾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嗎？」

「哦，那小子被雷禪留下了。」其中一人隨意答道。

這次的人界之行實在掃興，他們根本沒興趣多做停留，轉眼便已走得不見蹤影。

樹茫然地看著空落落的時空之門，一直等到時限到來，他又勉力支撐了一會，仍沒能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