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魔界養妖狐（47）

白子將奧野的頭顱小心地放在紅子的懷裡,再用衣袖將姐姐臉上的血污擦去，然後她站起身，拿出摺扇。

月色慘淡，晚風寂寥，唯有火光欣然跳躍,卻映得人們臉色越發地黯淡。就在這樣詭異的氛圍里,白子開始翩然起舞。

她的舞姿極美，寬大的白色和服裹在她纖細的身軀上，一舉手一抬足之間盡顯女性的柔美，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有心思欣賞,因為她舞得越美，那一點點滲出鮮血的七竅就顯得越恐怖。

紅子的獻祭增幅對白子的異能已經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傷,現在的她正是在用生命進行最後一次傳送。

這些異界被召喚來的怪物上方各出現一個個小型的黑洞,隨著白子將它們與這個世界的聯繫逐一切斷，它們也開始陸續消失。

黃泉的上方也出現這麼一個召喚傳送陣,熟悉的吸力重新出現,並且這個位面的排斥也在將他推回魔界。但是此時的他卻絲毫不覺得開心,反而憋屈煩悶到了極點。

他遙遙看著另一邊的許諾,許諾正在專註白子的進度，只偶爾才會朝他瞥來一眼,但那一眼也十分短暫,多是在觀察他是否有什麼不適。

黃泉對此既感覺心暖,卻又更加地焦慮。這次的見面來得太突然,他毫無準備,現在又要分離了，他這才反應過來，心中堆積了一大堆疑問，卻礙於緊迫的時間和一旁虎視眈眈的雷禪，一個都沒法問出口……

垂在袍袖裡的手緊握成拳，十指深深陷入掌心卻不在乎，黃泉直直盯著許諾，那些疑問被他憋在心裡，一遍遍地在腦海里迴響，聲音越來越大，震得他耳鳴目眩，再也忍受不住，脫口而出——

「許諾，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所有的疑問，他只有這個，才最想知道答案。

「小狐狸，會問出這樣的話，你還真是讓我意外啊。」

沒等被問話的對象回答，雷禪先一步開嘲諷了，「回去慢慢等吧。一千年、兩千年……總有一天會等到的不是嗎？你就懷抱這樣天真美好的期待，一輩子地永遠等下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黃泉瞬間血氣上涌，就待不管不顧地要求去與他打鬥，但是他剛只邁出一步，白子已將他與此界的聯繫全部切斷，眼前一暗再一明，他已經是回到了熟悉的山洞裡。

耳邊還殘留著雷禪囂張至極的大笑，黃泉一掌拍向面前的儲物箱，巨大的轟鳴聲之後整個山洞被從側面擊穿，箱子被擊得粉碎，裡面的奇珍異寶和那些大妖殘骸不少都掉出了出去。

就在附近的幾名盜賊團成員第一時間趕來，感受到那些殘骸上還殘留的強者氣息，看向上方山洞裡黃泉的身影都越發地敬畏了三分。

然而黃泉只覺得無論是那些所謂的「戰利品」還是這些成員眼裡的敬畏，都極其地諷刺。

「你剛才去了哪？現在又在發什麼瘋！」

藏馬接到報訊趕到，看著一片狼藉的山洞也是雙眼含怒。

「我見到了許諾。」

黃泉只一句話便將藏馬的怒意驅散。

「在異界，他和雷禪在一起，雷禪興緻很高，他跟在雷禪身邊，似乎在謀划什麼，我只能看出這麼多。」

藏馬全然不在意被毀的山洞了，他陷入深思，試圖從黃泉的敘述里推測出什麼。

黃泉卻緊接著又道：「我知道你和許諾都很聰明，你們總是看得比我透，想得比我遠。我知道你肯定一早就猜出許諾回待在雷禪身邊肯定另有目的，所以你才會要求我不要輕舉妄動，你認為我們只要在這裡慢慢等，等到他做完想做的，自然就會回來……但是我已經等不下去了。」

「你要幹什麼？」藏馬眉頭緊蹙。

「我要離開這裡，去外面尋找一切變強的契機。」

「我要變強，很強很強，要比任何人都強。這樣，許諾再想要做什麼，就不用再去辛苦謀划借勢……所有的一切，我自然都可以替他做到！」

「……到了那時，你也不需要再辛苦等待了，我們三人又可以在一起，不再分開。」

……

黃泉什麼都沒拿，就這麼孤身一人打算離開。

極惡盜賊團的所有成員團聚在愚者森林的邊界，為他送行。

沒有酒，沒有告別詞，甚至連前因後果都沒說，藏馬老大隻說黃泉老大要離開一陣，就將他們全部叫來了這裡。

「我走了。」黃泉說，只對著藏馬。

藏馬錶情冰冷，「你要找死，我不攔你。」

黃泉笑了，上前兩步擁住他，這次藏馬沒躲。

靜靜地感受著懷裡熟悉的氣息好一會，黃泉狠狠心，終於放開了。

「等我回來！」

一直到黃泉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里，藏馬又原地站了一陣，這才收回視線，對盜賊團眾人命令道：「從今天起團隊行動全部取消，除第二分隊成員以外，所有人自由活動。」

「第二分隊跟我來。任務：潛伏。地點：浮陀羅國。盜取目標……所有掌權者的一切情報！」

「是！」

*

……

成功將黃泉送回魔界后，許諾著實鬆了一口氣。至於雷禪最後那個挑釁，他倒沒怎麼當一回事。

在許諾看來他們這樣的行為簡直就像是幼兒園小朋友爭搶小夥伴，「你要跟我玩，不準跟他玩」一樣，相當幼稚。

許諾去查看了下白子的情況，在最後將黃泉送走後，她的身體也到了極限。異能本源在她體內完全崩壞，她的內臟被狂暴的能量不斷破壞，七竅流血不止。

按理說她現在應該十分痛苦，但是她的嘴角卻始終含笑，似乎對迎接死亡這件事毫無畏懼。

「雷禪，現在可以了。」許諾招呼道。

「切~都變質了才叫我吃，你當我什麼都不挑的啊？」

第一大妖表示他也是有尊嚴的。

許諾笑了笑，將手撫上白子的脖頸，乾脆利落地抹去了她的生命。

此時已經接近清晨，怪物消失，火勢也在逐漸減緩，如地獄般的一夜終將過去，天邊漸漸泛白，似乎象徵著光明也即將到來。

花柳街眾多死裡逃生的人們或悲戚或痛苦，總之都在用各種方式宣洩著。

但是在接近街道深處，還有一群人依然處在深深的驚恐之中。

家臣老頭拚命地向後縮，恨不得將自己五尺不到的身體縮得完全看不見，但是那恐怖的三白眼妖怪卻是盯准了他，直接一伸手便將他拽了出來。

「你之前說過什麼？你們的家督想要招攬強者？」

「大大大大人，您您說笑了，在您面前哪哪還有什麼強強者……」

「哈哈，既然你都這麼認為了，那便將我推薦給你們家督吧。」

家臣老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愣愣地盯著面前的大妖。

雷禪拎小雞一般將他放在自己面前，危險地問：「還是你覺得我哪裡還不夠強？不值得被你們家督招攬？」

家臣老頭秒慫，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於是在時限即將到來之時，及時從兩界隧道回來的雷禪一臉滿足，他跨出時空之門后，立刻拍拍樹的肩膀，「要繼續努力修行啊，我很期待下一次的人界之行。」

煙鬼抱著再次喝得爛醉的弧光，身後還背著數個半人多高的酒葫蘆，依然輕鬆自如，好像這些負重全都不存在一般。他看著雷禪那副樣子，好奇地問許諾：「你帶他去做了什麼嗎？」

許諾：「恩，逛了逛花柳街，見識了下花魁道中，順便還與某位人界大名簽訂了一個十年後才會執行的契約。」

身後傳來一陣清零哐啷的聲響，最後一個踏出時空之門的瘦傑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他從人界帶回來的無數零碎紀念品，一邊不忘抬頭朝他們投來艷羨的眼神，「你們竟然還看到了花魁！啊啊，好羨慕啊，聽說人類那邊的花魁遊街特別精彩的啊！早知道我就跟你們一路了。」

所以瘦傑你的關注重點就只有花魁嗎？

在返回的路上，樹悄悄問許諾發生了什麼事。

樹是暗撫妖怪，對結界氣息十分敏感，而且他創建時空之門時需要對會通過此門的妖怪的妖力閾值有所掌握，因此許諾一回來，他便察覺到他的身上沾染了陌生的妖氣以及還有一絲未接觸過的時空氣息殘留。

許諾揉揉他的頭，順手將一朵如紅鑽般晶瑩剔透的紅蓮塞進他的嘴裡。

樹毫不猶豫，一口吞下，隨即吃驚地察覺到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時空能量流入他的體內，僅片刻間他不但妖力躥升了一大截，甚至還隱隱能感知到另一種時空陣法的用法。

「雷禪等不到下一個十五年了，十年之內，你需要再開一次時空之門。」許諾道。

品嘗過異人鮮美滋味的魔界第一大妖，已經決定了延續浮陀羅國前任掌權者的做法，十年後他將協助人界權貴擴張勢力，而人界的大名只需要在他飢餓之時，提供活的異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