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7.第 7 章

源博雅不可能丟下兩個人自己離開,只能不情不願的跟着他們往後宮的方向走去。

結界重重,八重依然是由兩人一左一右的牽着手,閉着眼睛往前走。

看不見要好受很多,她一邊走着,一邊還有心情感嘆:「誒呀呀,我感覺空氣越來越污濁了呢。」

在擁有靈力的人眼中,靠近後宮,半空中漂浮着的嫉妒與惡意幾乎凝成了實質,黑色的惡念與黑色的夜空糾纏着,脂粉的香味與燭火熏香碰撞發酵,共同形成了後宮特有的氣味。

「和這裏相比,我更喜歡刀劍居室,雖然那裏的氣息也讓人不好受。」八重的話音飄散晚風中。在夜晚的後宮中吹拂的風,因承載了太多內容而變得沉重滯澀,絲毫沒有夜風的舒爽。

刀劍居室中的氣息是層層疊疊的,屋子裏不止妖刀姬一隻妖怪,其他妖怪在八重與妖刀姬對話時,都躲在暗處冷眼觀察——八重清晰的感覺到了這一點。

「刀劍居室里顯然藏着很多故事,真希望能一個個記錄下來啊。」那些兵器所經歷的,是這個奇妙世界裏最真實的歷史。

但就算八重有自信讓刀劍們向她開口講述故事,皇宮中的結界卻不允許她隨意出入刀劍居室。

安倍晴明卻說結界不是問題,他能給八重自由出入的特權,麻煩的是除他之外的那些陰陽師們。

「陰陽寮的成員們隔三差五會到皇宮中巡視結界,順手消滅誤入的妖怪。」八重屬於需要被消滅的妖怪。

「有一個辦法,能把陰陽師這個麻煩也解決喲。」安倍晴明用引誘般的口吻說着。

腳步停了下來,八重於是睜開眼睛,黑黢黢的宮殿群中透出零星的燈光,像一隻只窺探秘密的眼睛。

滯澀的風中帶來了隱約的呻.吟喘息,安倍晴明神情自若,源博雅臉色尷尬,八重……八重愣了一下,然後做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問安倍晴明:「什麼方法?」

安倍晴明低下頭對她笑:「成為我的式神。」

源博雅立刻反駁,聲音是面對安倍晴明時少有的嚴厲:「晴明!八重是我的朋友!」

安倍晴明毫不氣惱:「蜜蟲和綾女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博雅?」

安倍晴明的反問讓源博雅的氣勢瞬間弱了一大截:「八重和她們不一樣……」

「可我現在和她們一樣是妖怪了啊,博雅。」八重堵死源博雅氣弱的反駁,「你得記住這一點。」

安倍晴明立刻介面問:「八重小姐這麼說,是同意我的提議了嗎?」

「並不是。」八重乾脆的否定了,「我一點都不想稱呼誰為主人呢。」

一行三人站在後宮中某一條靜謐的小道上,安倍晴明手上結了個印,風的流向立刻變了,微弱的不詳氣息變得鮮明起來,一條細弱黯淡的血色光帶從氣息傳來的方向飄來,勾住了陰陽師結印的指尖。

這是指引。

安倍晴明維持結印的動作不變,腳下跟着紅線走去,嘴上仍在繼續剛剛的話題:「不管是蜜蟲還是綾女,或者是我的其他式神,都不稱呼我為主人的喲,八重。」

安倍晴明的式神,稱呼他為「晴明大人」。

然而不管稱呼如何,陰陽師與式神間的主僕從屬關係是明確的。

安倍晴明不打算用言語陷阱誘八重上當:「式神是開玩笑的。八重小姐,我可以替你解決結界和陰陽寮,只要在我需要的時候,你能帶上你的故事來幫忙就好了。」

後宮被籠罩在一座結界之中,內部沒有其他佈置,角落裏隨處可見黑色的怨氣與各種弱小的妖怪。

小妖怪們好奇的看着闖入的一行人,八重也好奇的看着他們。聽見安倍晴明的話,八重側頭看了他一眼,回答「好」。

想了想,她補充說:「如果晴明你接到了麻煩的鬥法挑戰,也可以到山裏來,就算是在大雪覆蓋的冬天,我也可以為你開出漫山的櫻花喲。」

安倍晴明眯着眼睛笑起來:「那真是太感謝了。」他繼續說着,「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八重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呢。」

八重的邏輯是這樣的:「我和博雅同輩,他稱呼你為晴明,我也這麼稱呼應該不過分吧?而且,你不也已經很自然的稱我為八重了嗎?」

紅線爬進了不遠處一座宮殿的窗戶中,有怪異破碎的語聲從窗戶縫中傳出,同時傳出的,還有黑色的不詳氣息,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

安倍晴明停下腳步,散開了手上結的印,然後八重用妖力撐起了結界:「走吧,人類看不見我們了。」

小姑娘頓了頓:「如果裏面的還是人類的話。」

「八重不害怕嗎?」安倍晴明問,在刀劍居室的時候,小姑娘可是瑟瑟發抖呢。

「有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在,我還需要害怕什麼嗎?」八重表情輕鬆,理所當然的反問。

安倍晴明只是笑,源博雅則撓頭:「我並不是很擅長對付不是人的東西。」

「一個擅長對付人,一個擅長對付不是人,」八重率先踏上了宮殿外的木廊,用妖力鋪路,迷暈守夜的宮人,「不管裏面是什麼,我都不用害怕了呀。」

多半時候賴在寄生的櫻花樹上不肯下來,就連搜集故事也是守株待兔似的等相熟的妖怪自己送上門來,八重對自身妖力的控制並不熟練,她是在刀劍居室中,意識到自己好像沒自己想像的那麼弱的。

八重想要回報一目連,那麼強一些總是好的。有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在,她正好練練級。於是小姑娘專心致志的操縱着妖力,去迷暈宮人,去打開關閉的隔扇。認真努力的干著活呢,突然聽見身後安倍晴明發出了一聲感嘆。

「真漂亮啊,博雅。」

源博雅「嗯」了一聲。

八重聞聲回頭,看見了粉白的櫻花花瓣隨着夜風飄落的場景。

那些花瓣是她外溢的妖力形成的,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隨風飄落在皇宮精緻的木廊上,落在兩個男人肩頭。

仲夏夜的櫻吹雪,漂亮得如夢似幻,從天空中源源不斷的飄落,落地后化作光芒消失。

是值得給美工加雞腿的特效。八重這麼想着,突然產生了促狹的心思:「確實漂亮啊,兩位都很漂亮。」

源博雅:「……」

源博雅說不出什麼話來在八重的預料之中,但他的表情卻不是小姑娘以為的憋悶,而是一種悲傷的神色。

八重奇怪,正想着要不要追問,安倍晴明的話打消了她的念頭:「八重,門打開了哦。」

卧室的門打開了,裏面一片黑黢黢。

八重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去。

安倍晴明在她身後和源博雅對視一眼,源博雅臉上仍殘留着悲傷失落的神色,而他瞳孔中映出的安倍晴明,已然是慣常的笑容了,再沒片刻前的感嘆模樣。

安倍晴明剛剛感嘆的美麗不是漫天櫻吹雪,而是那道從八重身上浮現的虛影。

妖怪的外表與妖力強弱有很大關係,大概是因為妖力持續外溢的緣故,孩子模樣的八重身上浮現出了她長大后的身影。

那是被天皇盛讚的貴族女子,的的確確美得非同尋常,即使只是個背景,也已足夠引人遐思了。

然後八重一回頭,那道身影就消散了。

黑黢黢的室內不詳氣息濃郁——正是因為不詳氣息濃郁,所以室內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八重探出妖力,在黑暗中掀開一角光明,繪著《地獄變》可怖圖案的屏風出現在三人眼前。

破碎不成人聲的囈語從屏風后透出。

房間里的場景比室外要可怕的多,八重又開始發抖了。

在八重克制着顫抖,努力做着心理準備,還不敢往前走的時候,安倍晴明先一步越過了她,進入房間。

「這幅畫,可不該是放在這裏的。」

陰陽師自言自語的說着話,在屏風前停頓了下,然後繞過屏風走入后間。

白色狩衣完全看不見了,八重扯住源博雅的衣袖,趕忙追上去。

身着白色單衣的女子披頭散髮,鬆鬆垮垮的跪坐在被褥上,嘴裏念念有詞,音節含糊,聽不出說的是什麼。

她每說一個詞,就有青色的火焰從口中噴出,陰森森的照亮她對着地面的臉,以及——她額頭上長出的一隻尖角。

那隻角周圍鮮血淋漓,像是才從皮膚里頂出來一樣。

血順着額頭下落,滴滴答答染紅被褥。

八重扯著源博雅的衣袖,不知不覺縮到他背後去了,只探了個腦袋出來:「生、生成姬?」

與丑時之女很類似的妖怪,在傳說中,都是由嫉火中燒的女子化成的。只不過丑時之女是徹頭徹尾的妖怪,而生成姬介於人與妖之間。

還有一則傳說,源博雅吹奏鬼笛葉二,能讓生成姬清醒過來,恢復人類的神智。

「那是……」源博雅的聲音響了起來,「嬰兒嗎?」

青色火光明滅,照亮小小一圈空間,生成姬枯瘦的手爪下,漆黑尖銳的長指甲抓着的,彷彿是個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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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冬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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