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殿前發問

第四百零四章 殿前發問

「陛下!」

王崇古心知高世成這個時候可以保持沉默,可自己身為繡衣大使,有些事卻是不能避的。所以他只略略遲疑了一番,就又開口解釋:「陛下,據老奴所知,此事似與宇文大將軍有關。加之薛氏的那些財帛動人心,故而邊軍府軍的諸多鎮將,無不趨之若鶩。」

「宇文述?這就難怪了。」

楊廣的神色釋然,他一生中曾數次統領大軍征戰,對於軍中那些將領的習性,自然是了解的。

那些守成之輩還好,朝廷發下的錢糧,足夠他們使用。可如果是一意進取,打算在戰場上謀取軍功的,手裡再多的錢都不夠用。

試問這天下,哪一支虎狼之師不是用錢堆出來的,用財貨養出來的。

不過在這之後,他又似笑非笑的看著王崇古:「崇古你對李世民,倒是頗有幾分回護之心。」

「陛下!奴婢以為,李世民對陛下尚有忠謹之心,此番他應戰薛舉,也是不得不然。」

王崇古誠惶誠恐的以頭觸地:「李開府一年來屢次敗壞那些亂黨圖謀,如今已是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確實需要大量銀錢,僱用江湖強者為其所用,否則的話,他只怕性命難保。」

「放心,永安伯與青龍山莊合夥做的生意,朕也是知情的。」

楊廣笑了笑,臉色和煦,又含著幾分好奇:「朕想知道,如果薛舉沒有生事,他一年能夠在私鹽生意上,賺取多少銀錢?」

「一年大概在三到四百萬貫之間,青海鹽貨雖多,可沿途艱阻,其實難以大規模送到關西。」

王崇古答的毫不猶疑:「不過據奴婢所知,李開府之前已經有意插手草原上的私鹽,茶葉與瓷器,毛皮等等生意。如果他能夠做成,那麼一年的凈收入,絕對不會下於五百萬貫。」

「五百萬?可朕記得朝廷去年的商稅,也就只有一億五千萬貫出頭吧?今年山東河北大亂,這商稅收入想必還要降低一些。」

楊廣冷笑了笑,眸中閃過了一絲惱怒與貪婪之色:「這個天下,究竟有多少本該屬於國庫的銀錢財貨,落入到私人之手?」

那御前太監高世成見狀,頓時眼神微亮,當即拱手進言:「陛下!永安伯此人,分明是貌似忠謹,內懷險詐,此舉無異是在挖大隋的牆基,竊陛下之權柄威福以自用——」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位穿著繡衣郎將制服的壯年男子匆匆走入,手托著一枚玉質的符書,跪在了楊廣的書案面前:「陛下,大興繡衣衛有書信傳至,永安伯,開府儀同三司李世民統領繡衣衛與數千禁抄拿黑市,共計抓捕人員總計2475人,各色財貨大概再四千五百萬貫,到四千九百萬貫之間!」

「嗯?」

楊廣的眼中,不僅現出了幾分訝然之色,隨後就有一絲絲的喜悅,爬上了他的臉頰眉角:「此事果真?這個小子,居然拿下了長安暗城?來人,將書信呈上來給朕細觀——」

此時立時就有一位青衣內侍上前,首先是那那一封符書,從那位繡衣郎將的手中接過,然後神色恭謹的將之遞交到了楊廣的御書案前。

只是這位還未將符書放下,後者就已經神色不耐的將之一把奪過,拿在手中仔細翻看起來。

只過了片刻,楊廣臉上的滿意之色,就愈發的濃郁起來:「這個小子,總算是沒辜負朕寄予的厚望,這件事做得漂亮。難得這是這小傢伙能夠不畏權宦之家,不避險阻辦成此事,朕甚是欣慰。」

此時那御前太監高世成,卻不禁一陣愣神,整個身軀直接定在了原地,臉上忽青忽白的變換。

而他身後的幾位,在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後,都同時跪在了天子御前:「奴等恭喜陛下!」

「恭喜?」

楊廣神色詫異的看向了眼前:「朕賀喜之有啊?是為了這本該納入國庫的幾千萬貫?」

他一邊說著,一邊彈了彈手中的符書。言語裡面,則滿含著自嘲之意:「真要算的話,倒也算是一件喜事!畢竟是天降橫財,多少能夠補益一些二次征遼的花銷。可以讓蘇威那個老頭,少在朕的面前聒噪。」

那幾位內侍當中,一位身著紫袍者,神色諂媚的起身回復道:「奴等並非是恭賀陛下得此意外之財,而是祝賀陛下得此良臣!永安縣伯能夠不避強御,不畏權貴,搜查長安黑市。可見其人,對君上還是忠心耿耿,敢於任事的。」

「良臣嗎?」

楊廣神色不置可否的一笑:「希望如你所言吧,此子倒確實有幾分強項令的風采。朕對永安縣伯,還是頗為期許的。」

他對長安暗城的態度,又不同於洛陽黑市。蓋因後者還少一點朝廷法度,絕大多數的交易,只是涉及一些走私的商貨,頂多是規模稍大一些,可暗城那邊卻是什麼都敢賣。可能因不在天子腳下之故,那邊的座商,比洛陽可要猖獗放肆百倍。

也直到這個時候,才似想起了御前太監高世成,斜目看了過去:「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永安縣伯貌似忠謹,內懷險詐是嗎?」

那高世成早就面色如土,可還是硬著頭皮道:「正是如此!陛下,永安縣伯行事固然還算忠謹,可這位損公肥私,公器私用,竊陛下之權柄威福以自用,卻也是事實——」

只是這位語聲未落,楊廣就一聲哂笑:「此言太過,有失公允。損公肥私,公器私用都是對的,可要說他竊朕之權柄威福以自用,那麼在滿朝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朝官可以擔上這一罪名。」

之後他又長身立起,負手走到了船欄旁,然後遠遠眺望後方那些隨行權貴的樓船:「朕又豈能不知?這滿朝上下,多的是貪鄙之徒。高世成你口中的損公肥私,公器私用之徒不計其數。便是朕的幾位左膀右臂,又何嘗是清白之身?你高世成家中藏金數百萬,幾個侄兒在家鄉侵佔民田幾達千頃,朕又何時過問過?可如果只是貪也就罷了,如能盡忠於國事,忠於職守,那麼朕盡可以容忍。可惱的是,這些人占著朝中的位置,拿著朝廷的銀錢,又想盡了辦法從各處搜刮油水,卻偏偏不願意為朕,為朝廷付出一星半點。更過分的,是那些吃著我大隋的飯,卻心心念念要反我大隋江山的混賬!這些人心懷叵測,日思夜想著要挖了我們大隋的牆基,把朕從這寶座上掀下來。這比之狗佔馬槽,尸位素餐更加可恨。」

高世成早就知道這結果,面色衰敗的微一俯身:「陛下說的是,是奴婢想得差了。」

「你不是想差了,而是急他人所急,思他人所思。」楊廣火眼金睛。

楊廣的唇角微勾,蘊育出一絲諷刺的意味:「朕想知道,你這狗奴才到底是收了哪家的財貨?薛舉還是楚國公府?薛舉不太可能,這位所謂的西秦霸王,應該不會蠢到在這裡自曝其短,那就只可能是楚國公府,又或者是魔龍八部?他們要讓你在朕這裡,給永安縣伯羅織罪名是嗎?」

高世成已經是『五體投地』,把四肢與身體緊緊的貼伏地面,整個軀體不斷的顫抖著,面對著地板的一張臉已經扭曲蒼白得不成形狀。

楊廣接下來,卻完全沒有理會此人之意,他已經轉移了視線,看見了堂中的王崇古:「即刻起派遣得力人手前往西京,協助永安縣伯查辦洛陽黑市案。還有,宣裴虞兩位愛卿,速速登龍船覲見!」

「奴婢遵命!」

王崇古躬身一拜,隨後就神色遲疑的問道:「陛下,那麼這金城薛氏,繡衣衛接下來是否需要採取什麼舉措?還有李開府與薛舉之間的這場衝突,奴婢是否需要介入?還有?」

「用不著,既然是永安縣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那就讓他自己去解決。不過你可以讓中書舍人,給朕擬一道旨意,令各地官府,嚴查私鹽走私,一應繳獲,地方可截留五成。還有解縣鹽監,也需給我嚴加整頓。至於金城薛氏——」

楊廣的神色遲疑了剎那,就語聲淡漠道:「也暫不用理會,朕需再思量一二。」

王崇古頓時心領神會,他眼前這位陛下說是要讓李世民自己去解決與薛舉之間的恩怨,可這道聖旨一下,就等於是暗助了。那關西河北的府軍邊軍,只會更肆無忌憚的,對薛舉的商隊下手。

至於金城薛氏,天子也是真的沒想好,該如何處置這家關西江湖的霸主。

畢竟是帶甲一萬五千人,實力更勝於北境邊境,許多游牧部落之主的存在。又為朝廷維繫著與西突厥的關係,並提供了大量的戰馬。

這樣的勢力,如果一時因不慎未能處理妥當,引發的惡果,甚至有可能會波及整個關西。

哪怕這薛舉只是舉族西叛,投靠西突厥,或者成為馬賊,也是一個極大的麻煩。

在這征遼之際,天子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大軍的後方,出現新的亂源的。謹慎處理,乃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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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世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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