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欺君之罪

第四百零三章 欺君之罪

「的確是有曾經遞到朕的面前過,可你們玩弄的手法,真當朕一點都不知情?當時這些奏摺,應該是被你們放在最底下吧?且似這樣的人物,即便朕一時疏忽了,你們就不能主動提醒?看這些宗卷,這個人,應是在這朕繼位之後的幾年之內,才開始崛起西域。朕想知道,這傢伙究竟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讓你們敢冒欺君之罪,合夥代他隱瞞?」

當楊廣這一句道出,高世成的神色,當即誠惶誠恐:「陛下,這都是奴婢等人的失職!可我等真沒有半點欺瞞陛下之意,只是近年朝中風波不斷,相較而言,這金城薛氏之事,似乎是不值一提,所以未曾優先呈上。卻不意這短短几年間,竟讓他們家成了氣候,惹礙了陛下之眼。此事罪在奴婢,還請陛下重責!」

楊廣不由淡淡的看了眼高世成,語聲也同樣淡漠,不喜不怒:「真是如此嗎?」

「奴婢對陛下一片丹心,絕不敢有半字讕言。」

高世成一副指天誓日,信誓旦旦的:「若非如此,奴婢又為何會主動將隴西繡衣郎將的秘折呈上。」

王崇古的額頭上,依然是冷汗涔涔:「陛下,關於薛舉一事,幾年之前老奴也曾經提過幾嘴的。不過當時陛下以為,裴黃門經營西域,可能用得上他,所以並未在意。所以老奴一直以為,您對此人之事都心中有數。」

所謂的裴黃門,自然是朝中的黃門侍郎裴矩。

「還有這樣的事?」

楊廣神色狐疑,同時身軀微微後仰,陷入了回憶當中,隨後若有所思道:「裴黃門的確是與我提過此人,說是薛舉在西突厥認識不少貴人,可能需要賴其之助,經營西突厥。」

事實上,東西突厥近年的衰弱,邊境諸藩部的臣服,正是賴裴矩之力。

「還有宇文大將軍,也曾經向陛下提過的。說是此人旗下有眾多馬場,每年向軍中供應良馬數千,是我大隋馬政的極大補充。」

王崇古跪在地下,神色忐忑的看著書桌後面的君王:「便是御史大夫,也曾數次就此事上過奏摺的。」

這個時候,高世成卻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大業四年,前御史大夫張衡,曾經參奏過解縣鹽政監守自盜,盜賣私鹽一事,其中也牽涉到薛舉。」

可王崇古聽到這一句,卻不喜反驚,以刀子一般的視線,掃向了身側的這位內侍紫衣內侍。

可後者卻是渾然不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騖的神態。

「張衡?」

楊廣皺了皺眉頭,臉上現出了一絲厭惡之色:「以後沒有必要,再無需提此人之名。」

去年年末的時候,他聽聞張衡在家幸災樂禍,誹謗朝政,便乾脆賜其自盡。

可至今為止,楊廣依然將他這個曾經的謀主,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那是一種很古怪的心情,感激,羞愧,還有忌憚,怒恨等等情緒交雜,總之是沒有必要,絕不願主動思及此人。

在大業四年之前,他在爭奪太子的過程當中,都是較為順遂的,而登基之後,他砸朝中的一應施政,也大多都是無往而不利。可自從大業四年之後,他因張衡犯言直諫,讓他愛惜民力一事生怒,將之貶為榆林太守之後,這諾大的朝堂,就逐漸脫出了他的掌控。

楊廣絕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也不想被旁人以為他是因誤信讒言,排斥忠直大臣,以至於在大業五年之後,遭遇種種挫折。

所以在得知張衡在家中,對他征遼之舉冷嘲熱諷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將一條白綾賜下。

可儘管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此人遺忘,可卻時不時的,總是聽身旁親近之人,聽到這個人名。

這讓楊廣煩躁不已,心情也益發的惡劣起來:「如此說來,這個薛舉,竟是朕的疏失了?」

「陛下!」

書房內頓時傳出了一陣嘩啦聲響,裡面的所有侍衛太監,莫不都面無血色,驚惶不安的跪倒在了地上。

即便王高二人,也不例外。

「這當是老奴的疏失,繡衣衛之責就該是為天家耳目,為陛下您拾遺補缺。未能將金城薛舉一事,及時奏報天子,老奴罪莫大焉。」

高世成也身軀微顫:「陛下,奴婢不敢諉過他人的,也請陛下重責。」

楊廣則是冷笑:「還重責?罪莫大焉?你們這惺惺作態,讓人看得噁心。朕看你們這是有恃無恐,自料朕沒法拿你們怎麼樣是嗎?」

「奴等豈敢有這樣大逆不道之念?」

王崇古與高世成似乎都震怖莫名,不約而同的把身軀匍匐的更低,以頭頓地:「陛下!奴等對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鑒!」

「行了!」

楊廣已經換上了一副揮不在意的神色,無所謂的揮了揮手:「還是說說看,這個薛舉,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吧?關西兩成的私鹽份額?嘿嘿,先帝體恤百姓,廢除鹽鐵專賣,結果還是成為這些國之蠹蟲漁利之物,還有馬匹,絲綢,瓷器,我朝的商稅只有五稅一,稅率之低是歷朝以來罕見,可即便如此,這些人還不滿足。好一個西秦霸王——」

書桌前的眾多內侍,此時都不敢言語,不過在他們低垂著的眼瞼之內,都閃現著不以為然之色。

隋之鹽政,初承周制,在各鹽區置總監、副監、監丞等員,管理鹽務。可在開皇三年,先帝憐憫百姓生活不易,實行「通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罷除鹽禁,實行無稅制,鹽官亦全行裁撤。

國家僅在「鹽池置總監、副監、丞等員,管東西南北面等四監」;四監「亦各置副監及丞」,監理四面鹽事,

不過這其實是有條件的廢除鹽禁,所有的商人,必須遵循朝廷規定的鹽業生產制度,並交納大量的銀錢,以取得鹽業生產、經營、銷售的權利。如果沒有合法手續,那就是所謂私鹽,是被朝廷明令禁止的。

故而天下間,依然是私鹽泛濫,屢禁不絕。

至於商稅,大隋朝的商稅,的確是五代以來輕到了史無前例,可沿途需要經歷那麼多城池,那麼多的關卡要道,無不都要抽取一定的稅額,於是這走私也就在所難免。

只是這些話,他們是萬萬不敢在盛怒的天子面前道出的。

故而高世成,只是苦笑:「陛下,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等這些宦人內侍見識淺薄,實在不知該如何向陛下建言才好。私以為,陛下如果真覺此人萬惡不赦,必須誅除不可,不如召集諸位大臣,議論此事?」

「此言有理!」

楊廣微一頷首,隨後又語聲一頓:「那麼朕的永安縣伯,是因私鹽一事,與薛舉起了衝突時。所以這一次的關西之行,他其實是公私兩便?」

「正是如此!」

王崇古與在場眾人對視了一眼,這才神色凝然回復:「奴婢查得十數日前,青龍山莊一支在青海經營的鹽商隊,被薛舉之子薛仁杲劫殺。而近日李開府也曾與薛舉對峙於潼關之前,雙方之間曾經有過一次交戰,結果是平手之局。不過據奴婢所知,李開府事前曾用過一些手段,薛氏旗下的商隊連續被劫,疑似地方府軍與邊軍所為,薛舉還有數位親信被人暗殺,其次的幾次出手之人,老奴確定就是他手下的無面箭羅禮。所以潼關之戰,李開府的對手,就只有薛舉父子與他的一位部屬,總共只有三人而已。」

「此子倒是深通兵法,知道在戰前分敵之勢。」

楊廣不由發出了一聲笑,目光意味深長:「居然還敢動用邊軍府軍,朕可沒想到,朕的未來棟樑,居然膽大包天至此,難得他居然還調得動——」

如果是在平時,他對此事是不會太在意的,頂多暗暗哂笑一聲,在心裏面給著混賬記上一筆。畢竟這位李家的嫡次子,之前還曾為明慧公主與幾位皇孫奮死搏殺,幾乎喪命。

要說此子有什麼叵測之心,楊廣是絕不肯信的。這傢伙做的事情,不過是與朝中那些世家大閥,王公顯貴差相彷彿,利用手中的權力,謀私人之利,打擊異己而已。

可今日也不知是否之前高世成提到的那個名字,卻讓他心情異常的煩躁,彷彿是有千萬枚針,扎在他的心頭。

而在書案之前,高世成與王崇古等人則不禁一陣遲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

天子無疑是對李世民之舉,極其不滿的,可如果要就此順著天子的話,對李世民落井下石,似乎又有些不妥,只因他們眼前這位在說到『未來棟樑』四字的時候,至少就語氣來看,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怒意。

不過這位天子,在許多時候都是喜怒不形於色,便是他們這些親近之人,一時之間也很難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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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世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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