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九十五)

色(九十五)

吳桐的處境並未因何總的下野而改變,和代總經理王梅仍僵持著。「調研」一說繼續,但從一開始吳桐就沒遵照執行,整天無所事事,坐辦公室坐得名副其實。王梅自是清楚吳桐的消極態度,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說明當初讓吳桐「調研」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一定要說吳桐在調研,那他是在調研報紙。每天到辦公室一坐,泡一杯茶,然後瀏覽當日晨報。他最關注的是國際新聞和體育新聞。看完這兩項再捎帶看看本市新聞(他把本市新聞叫著大雜燴),之後把登有電視節目的部分撕下來,裝進口袋,以備晚上看電視之需。晚上沒了應酬,又一個人靠看電視打發時光,時間一久,他也像雙櫻那般熱衷於電視劇,從而也發現電視劇這東西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天他照常從地上撿起報紙(由傳達室從門底下塞進來),坐下抿了一下茶開始看,一項接一項。看到「大雜燴」眼光一下子定在一張年輕姑娘的照片上,太陽穴突地一跳,隨著「啊」了一聲,星小姐!是星小姐!一瞬間他懷疑自己認錯了人,再湊近了看,就更堅定認為是星小姐。他心亂了,記起那天向漂亮女警察詢問星小姐出了什麼事,女警察說以後會知道,應該那時她就知道要見報。他趕緊看文字,以弄清星小姐究竟擔何干係。大標題很醒目(做聳人聽聞標題是媒體記者的長項),《小姐販毒還是販毒小姐?》,副標題是我市公安幹警破獲一起涉毒案件。看過這個題目吳桐的心彷彿被蟲子咬了一口,心想一涉毒麻煩就大了。急急看了一遍文字,他的心有所鬆弛,覺得事情不像題目做的那麼可怕。星小姐涉嫌販毒是在夜總會歌舞廳兜售搖頭丸,警察還從她身上搜出有海洛因成分的香煙,斷定也是售品,最後說此事還在調查中,希望知情者出面舉報。吳桐寬心是覺得搖頭丸和海洛因一類毒品不同,且數量不大,另外,說「斷定」是售品,表明並未完全認定,如同尚未確定「小姐」身份。如確認就會用「賣淫女涉嫌販毒被破獲」這樣的題目,看「大雜燴」久了,他多少清楚記者們「有駱駝不吹牛」的慣用手法。總而言之,從文章的字裡行間里他看出星小姐的案子尚有不確定性,也正因為如此才登出照片讓知情者參與舉報。當然這也是警方的一廂情願,涉案人躲還來不及還會自己找不利索么?他卻一下子想到自己,自己也算是涉案人了。(警察找過嘛)既然涉案那就對當事人負有責任,應該幫她把有些事澄清,比方自己知道「毒煙」是星小姐自用,且不加害於人,這兩點事實對星小姐很重要,可那時警方詢問,自己避而未提,當時是怕給星小姐添亂,現在看是適得其反。事情擺在眼前,簡單又不簡單,吳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眼光不由投在星小姐的照片上,星小姐看著他,神情和本人一模一樣,清純而嫵媚,他的心倏地被觸動,也就在這瞬間他做出決定:站出來為星小姐說話。本想直接去找那男女二警察,可考慮到他們不一定重視(甚至會節外生枝),覺得還是先找找關係,加以疏通,這樣才能收到預期效果。他首先想到王梅,覺得此路不通又想到金正。上回為陶楚的兒子找金正沒找到,不想這次留給了星小姐。給金正掛了電話,問他忙不忙。金正說還可以。他說遇到點麻煩,金正問什麼麻煩。他說在電話里講不清楚,可不可以到他家裡去一趟。金正說行,那就來吃晚飯吧。他推辭了,不想再給人家添麻煩。下了班,吳桐先找地方填了一下肚子,然後趕到金正家。很久沒登門了,吳桐依然感到親切,和金正的老伴胡老師寒暄過後隨金正到書房落座。吳桐先沒說自己的事,問金正最近在忙什麼。金正淡然一笑說忙上當。他問上什麼當,金正說:「上『人』的當呵。」吳桐又問:「什麼人?」金正說:「尚朝人呵。」吳桐一聽便猜到與上回去幽居山莊有關,便問金正是怎麼回事,金正道出其中過節。金正在尚朝人的鼓動下,同意合作一篇紀實文學宣傳畢可超的表哥牟廠長,講好由尚朝人寫出初稿,金正加以修飾並找報刊發表。金正提前跟報紙編輯打了招呼,尚朝人把初稿寫出,他又做了修改,不久便在報上發出來了。可從此再沒有尚朝人的消息,他打電話給牟廠長問對那篇文章是否滿意。牟廠長說滿意,並說希望能把電視片拍好。金正一時不解,問什麼電視片。牟廠長說金老師這事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同意幫我們拍一部電視專題片嗎?金正問誰說的。牟廠長說尚作家呵,他說你同意親自撰稿,還說你們協會有廣告公司,一切不用我們操心。金正告訴牟廠長他根本不知道專題片的事。牟廠長一聽也急了,說我們已經和尚簽了協議,並且已預付了十萬塊錢的前期費用。金正一聽覺得問題大了,問錢打到哪裡了。牟廠長說打到你們協會廣告公司的賬戶上了呵。金正說不可能,如果那樣我肯定知道。上當了。牟廠長說我馬上找尚查對此事。不久牟廠長給金正打來電話,說已找到尚朝人了,尚說考慮到金老前輩時間緊張,撰稿的事就不麻煩他了,為保證專題片的質量,另找了更有實力的製作單位。一聽也就清楚了尚的招法是拉他的「大旗」,做自己的「虎皮」,然後「推完磨殺驢吃」。想尚也真小人,為了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問牟廠長想怎樣處理這件事。牟廠長說錢已經花上了,停下來更不合算,只有繼續下去了。又忿忿不平說,這個尚也太不像話了,當初是覺得金老師參與我們放心才同意做,不想他半路把金老師甩了,又牽著我們的鼻子走。他問金正這事怎麼辦。金正說我倒無所謂,只要不把我當成他的合謀就行了。聽了金正講完過程,吳桐義憤填膺,想這個尚朝人真不是玩意,竟騙到老前輩(尚朝人語)身上,他覺得自己對不住金正,是自己在中間起到橋樑作用。他真誠地向金正表示了自己的歉意。金正沒怪罪他的意思,關切地問尚是不是正和他小姨子談對象。吳桐一時答不出,因為事情本身模稜兩可。他問:「是尚說的?」金正點點頭,又說:「真這樣得和你小姨子說說,要提高警惕。」吳桐點點頭,想金正不愧是位作家,「警惕」這個字眼用得出神入化。尚的事只算是一個插曲,金正言歸正傳,問吳桐找他有什麼事。吳桐向金正全盤托出。金正也就明白了他的意圖。說他的一個學生在電視台跑公安口,可以請他幫幫忙。問吳桐是打電話,還是寫個字條。吳桐說請金老師先打個電話問問情況。金正很痛快,說打電話立刻就打。通了后金正把吳桐剛才講給他的轉述一遍,后捂著話筒說:「劉記者正巧和市局宣傳處處長一塊吃飯,過去當面談談?」吳桐點點頭。金正便對著電話說可以。吳桐看看錶,發現時間不早,便匆匆向金正告辭。吳桐趕到那家飯店劉記者正等在大堂,對上號后把他領到一個房間,當著眾人的面把「我的好朋友吳總」介紹給在座各位。吳桐沒發現有穿警服的,可當介紹到一個眼光炯炯的中年男人劉記者稱他「王處」,吳桐便猜到此人便是。不由朝他多點了幾下頭。劉記者讓吳桐入席,服務員隨之給斟上酒,吳桐自知這種吃請最尷尬,卻也聽從了劉記者虛張聲勢的「晚來罰三杯」的指令,連喝了三杯。如此痛快博得在場所有人的好感,看他的眼光都充滿了友善,吳桐不由想到電影《智取威虎山》里楊子榮打入座山雕巢穴以豪爽博得眾匪徒的歡心,儘管他也知道並不太貼切。坐定他才看出今晚做東的是那個被稱著「趙總」的乾瘦男人。上賓被稱之為「馮主任」(吳桐沒聽清是什麼部門),副陪是劉記者。他注意到「王處」坐的是一般客人的位置,可見「馮主任」的職務在「王處」之上。吳桐滿腹心事,對眾人的談話聽不進耳更不入心。好在來時飯局已近尾聲,不久便結束了。劉記者留下了王處,商量說再找個地方聊聊,吳桐跟上說去喝咖啡吧。王處說不用麻煩了,就在這兒說說吧。劉記者說也行。再坐下劉記者說剛才沒詳細介紹,吳總是金老師的好朋友,我是金老師的學生,所以吳總的事也就是我的事,王處咱倆的關係我就不用說了,所以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吳總的事務必關照好。王處點頭說那是。吳桐從劉記者刻意的關係演繹能感覺到他真心想幫忙,也從王處的態度看出也是個仗義人,遂有些放心。務虛之後,劉記者讓吳桐把事情講給王處聽,基於解決問題的願望,吳桐如實講出自己和星小姐交往的始末。王處長聽后望著吳桐說:「我冒昧問一句,吳總和星小姐有沒有更深一層的關係呢?」吳桐堅定說:「沒有。」王處長說:「吳總是個熱心腸的人呵。」吳桐趕緊說:「沒有沒有。」王處長說:「吳總的精神可嘉,可就這種事而言,還是有一些自我保護意識的好。」吳桐盯著王處看。王處長說:「我和劉記者是朋友,吳總和劉記者又都是金作家的朋友,轉過來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實話實說,對這種事,還是防範些為好,省得為自己惹事,落水的人為救自己,會抓住來救他的人不放,結果一塊淹死,我是圈內的人,這類事見得多。」吳桐一時不知怎麼說。劉記者說:「王處說的吳總可加以考慮,防患於未然呵。」吳桐說:「感謝王處長的提醒,但是我覺得那個女孩不至於……」「不至於什麼?」「不至於害我。」王處淡淡一笑說:「吳總有這個把握自另當別論了。」劉記者附和:「是啊是啊。」王處長說:「這樣我可以把吳總的證詞轉告辦案人。」吳桐問:「要不要寫個材料?」王處長說:「聽聽他們的意見再說。」吳桐說:「謝謝王處,謝謝劉記者。」沒再多說,彼此交換了電話號碼后一起離開了飯店。當晚吳桐便接到王處的電話,講已和辦案人做了溝通,他們說可以寫一份書面材料,王處長讓他明天便將材料送給他,他轉。吳桐連連答應。后問句:「她會判刑嗎?」王處說:「那是一定的。」吳桐又問:「能判多少年?」王處說:「這就難講了。」吳桐的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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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與情慾的誘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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