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窗事發

東窗事發

一霎那,邯翊和瑤英同時淪落到了地獄。「別怕、別怕。」臉色慘白的邯翊,安慰著一樣沒有半分血色的瑤英,也希望能給自己一星半點的勇氣。然而不過是徒勞。耳聽得屋外一片死寂,只覺頭暈目眩,一雙手抖得連衣服也拿不穩。「邯翊,你出來。」鴉雀無聲中,白帝冷如寒冰的一句,震得邯翊渾身一抖,掉落了手裡的袍服。瑤英也哆嗦了一下,不自覺地伸過手扶在邯翊的臂膀上,冰涼的,手底一把冷汗。這是無助的表示,在邯翊,卻也是一種鼓勵。他得要保護瑤英,雖然眼下他自身難保,但在這一瞬間,他有了決定,必須自己來擔這個責任,所以不能做得怯懦逃避的樣子。於是定一定神,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心裡多麼慌亂,表面上畢竟從容起來了。這樣的神態,也給了瑤英勇氣。「最多一起死好了。」她使勁咬了咬嘴唇,這樣說。竟如此決絕!邯翊嚇了一跳,心裡感動,也有些微好笑。「你放心,到不了這個地步。」他很鎮定地說,一面伸出手去想要握一握她的手,但放棄了,因為自己的手心裡也全是汗。待穿好了衣裳。邯翊看一看她,問:「出去吧?」瑤英是真的膽怯,這一開門出去,將是怎樣的情形?想起來就打個寒戰,真想拉著邯翊,在屋裡賴一輩子。但也正像邯翊所說的,還到不了這個地步。尤其想起父親對自己一向的寵溺——其實這是虛幻的,正因為有平時的寵愛,才更不能忍此難忍的事情,但總是一點希望。所以板直身子,點了點頭。門開了。外屋靜得叫人毛骨悚然,白帝獨自坐在中間的圓桌旁,黎順站在一邊,時不時地抬眼看看他的神態。內侍宮女一個個面無表情,眼中卻流露出極深的恐懼,分明是風雨欲來。再細看一眼,心裡不由「咯噔」一下,眼前全都是乾安殿的宮人,容華宮的卻是一個都不在。沒有工夫再想,邯翊疾趨數步,跪倒在白帝的面前。瑤英也磨磨蹭蹭地過來,跪在另一側。白帝一副恍若未見的模樣,整個人如同冰封,連眼皮都不曾動一下。沉默得越久,壓力越大,方才好不容易積蓄的勇氣和鎮定,一點一點地消耗乾淨。邯翊決定自己伏地請罪:「父王,是兒臣該死。」白帝終於開口:「你在跟誰說話?」邯翊渾身發抖,抬臉極快地看一眼白帝,又伏下身去:「兒臣自知不可恕,請父王重責,只求父王不要動氣,保重身子要緊……」「哼!」白帝手掌重重地擊在桌案上,激得桌上的茶杯「嘩啦」一聲,跳了一跳。「你——」只說了一個字,又停下來,焦躁地吩咐黎順:「把人都帶出去,門窗關好,不許偷聽!」這一聲對宮人們倒是大赦,誰也不想聽見那些話,於是極短的時間裡,就走得乾乾淨淨。然後聽見黎順一處一處關窗關門的聲音,最後終於靜了下來。「第幾次?」話是沖著邯翊問的,卻說得瑤英紅透了臉,羞窘得恨不能找個地縫去鑽。但白帝不曾理會,提高了聲音逼問:「幾次?」邯翊未及回答,瑤英終於再也忍不住,「嗚——」地一聲哭了出來,但她不敢放聲,立刻拿手死死地捂住嘴,指甲嵌進臉頰,掐得指節發白。兩隻眼睛,滿噙淚水,欲落未落地注視著父親,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氣。倘若是在平時,白帝早已拉了女兒的手,哄了千遍萬遍,但此刻,他連看也不看她地,盯著邯翊又問了一遍:「到底幾次?」邯翊不能不答:「回父王的話……兩次。」「不要叫我父王!」白帝怒極,「你何曾想做我的兒子?我也擔不起你這一聲!」邯翊不敢辯,只是伏地「咚咚」地磕頭。磕得額頭見血,白帝的臉色總算緩過來一點。「你不用演戲給我看。」聲音依然冷得像數九寒天,一絲暖意也沒有,「我問你,瑤英是你什麼人?「是……是妹妹。」「妹妹?你是把她當作妹妹了么?」邯翊不敢作聲。「你既然沒有把她當妹妹,自然也不打算當我是你父王!」說到這裡,突然無限倦意上心頭,他無力地擺了擺手,向門外喊:「黎順!」喊到第三聲,黎順才匆匆地進來。「此刻我沒有力氣,等過幾天再料理他。將這畜生——」白帝指定邯翊,「給我關到北苑去!」「是。」黎順應聲來攙,但邯翊有句重要的話,不說出來無法安心:「父王,請再容兒臣……」「大公子!」黎順打斷他,同時使了個眼色,「別再惹王爺生氣了,走吧。」邯翊心中一動,知道他另有用意,便順從地叩了個頭,站起來跟他出去。走到門口,聽白帝又喊:「慢!」兩人一起回身,見白帝的神情有些複雜,遲疑了片刻,方用從齒縫中憋出的聲音道:「好好看緊他!」黎順躬身答應,領著邯翊出了屋,這才看見,容華宮的宮人們都站在院中。玉兒靠在一棵樹上,面如死灰,瑟瑟發抖。見邯翊經過,頓時眼睛一亮,投來哀懇的目光,但隨即又黯淡了。邯翊看在眼裡,心裡不忍,但只能避開目光,裝作沒有看見。北苑在東六宮之北,原本是關犯事宮女的地方,自然不會把邯翊同她們關在一起,另找了比較寬敞乾淨的屋子,黎順又吩咐人取新被褥來。邯翊連忙攔著。「不必這麼講究了。」他苦笑著,「我現在是階下囚。」「沒有什麼,」黎順很平靜地說,「王爺就是這個意思。」於是等大小事情都布置妥帖,方始離去。告退的那刻,看一看四下無人,黎順突然輕聲地告訴他:「下午大公子走後,是賈四順鼓動王爺去了容華宮。」邯翊一愣,以黎順的謹慎,說這樣的話,十分難能。感動之餘,他也升騰起一股希望。「黎順,你幫一幫大公主!」他的語音里充滿了求援的意味,因為知道有時黎順在白帝面前的一句話,能起極大的作用。「大公子這話,小人萬不敢當。」黎順心平氣和地回答,「大公主是何等身份?用不著小人多這個事。大公子儘管放心就是。」邯翊果然吁了口氣,卻是無能為力、不得不如此的嘆息。黎順又說:「反正,王爺那麼疼大公主,就算要出氣,也出不到大公主的頭上。」邯翊眼皮一跳:「你是說……」黎順眼中有一股兔死狐悲的哀愁,卻什麼話也沒有說。「那——」邯翊急急地要說什麼,卻被黎順打斷了:「大公子且安心在這裡住幾天,王爺總會氣消,父子之間沒有揭不過去的事情。說句賣老的話,小人看著大公子長大的,心裡有數,王爺疼大公子,一點不比對大公主差,不會怎麼樣的。」邯翊明白他的意思,此刻只有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策。但這麼一來,只怕容華宮的宮人都要受到牽累,別的也就罷了,玉兒她們幾個宮女,是瑤英自小視同姐妹的玩伴,真有什麼嚴厲的處置,豈非太傷她的心?然而眼下也顧不上這麼多了。「那,小人該回去了。」黎順算算出來時候不少,匆匆而去。方回到容華宮,就見個小侍從沒頭蒼蠅似的在門口轉,一見他來,便大鬆口氣,迎上前去:「可回來了,王爺叫。」顧不上細問,徑直去到屋裡,就見白帝依舊當中坐著,神態倒還和緩,瑤英紅著眼圈、垂首站在一邊。黎順不知他們父女方才說些什麼?亦不敢問,站定等候吩咐。「待會你熬藥來給她喝。」白帝這樣吩咐。瑤英頭垂得更低,這無論如何是一個太過窘迫的話題。黎順明白他的意思,面無表情地答:「是。」白帝又說:「從別的宮裡均二十名宮女出來,容華宮這一批,不能留了。」早在意料之中,但黎順仍覺得徹骨寒意。又見瑤英驀地抬起頭,驚恐地望著白帝:「父王,你要把她們,都……都趕走?」白帝用陰沉得像能把人凍住似的聲音,從牙縫中崩出三個字:「全杖死!」話音剛落,瑤英一聲驚呼,整個人癱倒在地。眼前沒有宮女在,黎順只得過去攙扶她,卻聽白帝又吩咐:「讓今天跟來的乾安殿宮人去觀刑,告訴他們,想要一樣的下場,就儘管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父王!」瑤英絕望地叫了一聲,那聲音凄厲得連黎順都覺得心悸。「父王,我求求你——」瑤英爬過來,抱住白帝的腿,不住地哀告:「求求你,都是我的錯、我的錯,你放過她們,放過玉兒,好不好?都是我的錯,錯不在她們……」「她們整天跟在你身邊,能由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就死有餘辜!」「不——」瑤英哭著、叫著,「父王我求求你!你打我好了,不要殺她們,留她們一條命吧。父王,你不疼女兒了嗎?你真的不疼女兒了嗎?我求求你,我以後乖乖的,你不要殺她們,看在、看在娘的分上!」聽到最後一句,白帝終於動容了!但那份溫情一閃而逝,他重又變得陰沉。「瑤英,你要明白,」他一字一字地說道:「你既然敢做這樣的事情,就要敢承擔這個後果!」說完,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在女兒面前是這樣一種態度,等出了容華宮,卻像是渾身的力氣都散盡了,腳下一踉蹌,手撐在牆上,不住得喘氣。一群宮人在後面,緊張地注視著,最後還是黎順上前,攙住他:「王爺,回宮歇息吧。」白帝掃了他一眼:「我吩咐你辦的事情呢?」「這也不急在一時,等送了王爺回宮,小人再來料理就是。」說完頓一頓,見白帝不說話了,便向後招招手,傳來一頂軟轎。白帝搖頭:「罷了,我想走走。」便推開黎順的手,往東而去。宮人不敢跟得太緊,蜿蜒的一串遠遠地隨在後面。容華宮向東是一條長街,眼看走到頭,乾安殿在望,白帝卻毫無停下來的意思,反而往南一拐,又向東折,走上另一條長街。這一條通的是東六宮。黎順心中一動,快步追上。「王爺,」他小聲說,「還是回乾安殿歇息吧。」白帝不答,依舊往前走。「那,」黎順又問:「王爺是要去看小公子么?」白帝站住腳,語氣很不耐煩地說:「我只是想要走一走。」黎順不敢再說了。但他預感到白帝將要去哪裡——坤秀宮。白帝已經七年沒有踏入坤秀宮了,本是十二宮中最考究奢華的一處,卻變得冷冷清清。因仍留了幾個打掃的宮人,倒還乾淨,但杳無人聲,顯得異常凄涼。白帝站在坤秀宮門口,往裡張望了一會,似乎仍在猶豫。忽然有個青衫小宮女,從前院走過,猛抬頭看見白帝,瞪大了眼睛,然而竟然捂著嘴,一溜煙地跑開了。「這是誰啊?」白帝問。黎順心知這是新近的宮女,大約不太來事,所以給打發到這裡做個打掃下人。因此說:「等小人去查了處置就是,王爺不必跟她計較。」白帝看他一眼:「我又沒說要處置她。叫她來見我。」說罷徑直往裡走。七年不至,景物還是那些景物,卻覺得異樣陌生。穿過前院,是一條迴廊,不過數十步長,盡頭又是一處小小的院子,院中有桂子幾株,那是虞妃的心愛,進宮的時候特地叫人從白帝府樨香園移來的。此時秋盡,桂花早已落盡,樹葉倒還碧綠,在初冬衰敗的花圃中,顯出幾分生機。推門進屋,腳步登時遲鈍了。當窗支著一架綉綳,綳著泛黃的緞子。白帝記得,原本那是米色,虞妃說過,要綉一幅花開富貴,當時自己也不大在意,因為嫌這花樣俗套,但虞妃執意要綉,愛它的吉利。此刻來看,緞上只有三兩花瓣,再也想不出,綉成了會是怎樣?手指從緞子上緩緩撫過,一霎時的錯覺,好像身邊還坐著那個敦厚恬靜的女子,忽而抬起頭來,溫婉一笑……「罷了!」白帝霍得轉身,回到外間來坐。不多時,黎順指揮著宮人端了果盤上來,最後是個宮女,端著托盤,放了盞茶。「去吧,」黎順叮嚀,「不用怕。」宮女低垂著頭,磨磨蹭蹭地走上前,一路發抖,只聽茶盞震得「格格」直響,到了跟前,吭哧好半天,總算憋出那句:「王爺請用茶。」「放著吧。」宮女似乎鬆了口氣,手往下一落,動作太快,在桌上顛了一下,饒是蓋著碗蓋,依舊濺了小半碗出來。黎順在旁邊看著,急得閉眼。白帝很不痛快。剛要呵斥,見那宮女哆哆嗦嗦,緊咬嘴唇,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忽然心中一軟。再想一想,這麼笨手笨腳的宮女不會安排到御前,黎順何以特意要她送茶?仔細看一眼,才省起原來她就是方才見了他就跑的那個。「剛才你跑什麼?」白帝問。「我也不知道……不是,奴婢也不知道。這裡挺少有人來的,所以奴婢心裡一慌,就跑了。」「你多大年紀?」「十六。」「十六……」白帝沉吟著,「那還小得很。這裡算不上好差使,都是些老宮人,你怎麼會給安排到這裡來了?」「奴婢嘴也笨,手腳也笨,就是有些力氣。別的宮中也不要奴婢,只有這裡的活還做得來。」白帝大笑:「是不聰明。」宮女不明白他到底是褒是損,從眼底極快地瞟了一眼。就這一眼,白帝陡地心裡一揪:「你抬起頭來!」在白帝面前抬頭是失儀,便是白帝這麼說了,也該先遜謝,但小宮女不懂,叫抬頭就抬頭,而且正正地迎上了白帝的目光。等看清楚那張臉,白帝才算明白為什麼叫她端茶來。「黎順。」白帝吩咐:「你辦你的事去吧。」「是。」「等等!」黎順停下來等了一會,白帝卻又不說了:「算了,你去吧。」等他走了,白帝接著問那宮女:「你叫什麼名字?」「紅桃。」「紅桃?」白帝皺眉,「原本就叫這個名字,還是進宮來改的?」「進宮改的。宮中管事的說,奴婢原來的名字犯了先頭虞妃娘娘的忌。」「噢!」白帝又問:「那原來在家叫什麼?」「奴婢姓顧,小名叫青衣。」「顧青衣。」白帝輕輕念了一遍,頷首道:「還是這個名字好聽些,你就還叫青衣吧。」青衣眨眨眼睛:「可是,宮中管事的說……」「嗐!」白帝笑著呵斥:「難怪人家都不要你,連個高下都不會分。我問你,是宮中管事的大,還是我大?」青衣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有點餓了。」白帝吩咐她:「你去傳膳吧。」「是……」青衣答應了一聲,卻遲疑著沒有動。白帝想想,笑了:「你到門外看看,跟我來的人隨便哪一個,吩咐給他就是了。」「是。」青衣去了。不多時晚膳傳到,黎順也回來了,卻不說話,悄悄地在一旁伺候。白帝看他一眼,也不說話。用過晚膳,白帝吩咐:「都下去吧。待會送一壺酒來。」青衣懵懵懂懂地也隨眾人出去了。黎順回頭看一看白帝,見他微微點頭,便趕上幾步,攔住青衣,將她拉到一邊,細細交代了一番。叮囑完,青衣紅著臉又進來了,這回手上端的是酒。放下滿滿斟了一杯,自己退到一邊,神情窘迫,渾身都不太得勁似的。白帝見得多了,也不理會,把盞自飲。一杯下肚,伸手去拿酒壺,青衣連忙搶上前,同時端那酒壺。兩人手一碰,被白帝順手握住。「黎順跟你說過了吧?」「是。」青衣頭垂得快要碰到胸口,聲音幾不可聞。「嗯。」白帝點點頭,把話轉開了:「會喝酒不會?」「不會。」「那就坐著陪我說話吧。」「是。」青衣順從地坐下了。然而才挨到凳子,又像被燙著似的蹦了起來。「不不,」她搖著雙手,「奴婢不敢。」知道她是坐下了才想起宮中的規矩,那副憨窘的模樣,逗得白帝哈哈大笑。青衣本來就紅的臉更紅了,為了掩飾窘態,她訕訕地說:「王爺今天不高興,能逗王爺笑一笑,奴婢心裡也就高興了。」這話卻又說得聰明。白帝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你能看出我今天不高興?」看見白帝笑容漸斂,青衣又慌了,支吾了一會,怯怯地說:「奴婢看王爺酒喝得很快,奴婢在家看人喝悶酒都是這樣的。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白帝嘆了一聲,搖搖頭:「你沒說錯。我這輩子,最傷心的時候,今天能算是一回了。」「為什麼呢?誰還能讓王爺傷心?」白帝苦笑了一下,指指身邊的座位:「來,你坐這裡。坐好了,不會有人怪罪你。」青衣方扭扭捏捏地坐下,便有人敲門,青衣趁勢起身去開門。傳報的內侍站在門口說:「大公主在外面跪候,請王爺示下。」白帝硬起心腸,冷冷地說:「不見。」「是。」內侍答應一聲走了。青衣關了門回過身,就見白帝自斟自飲,轉瞬間已經喝了三四杯。「王爺!」青衣驚嚇間把顧忌全忘了,過來奪酒壺:「喝這麼快傷身的!」白帝已經有酒意了,把著酒壺不肯放,索性對著嘴往下灌,青衣原本就不機靈,這時更是手足無措。好在猛喝了幾口,白帝自己把酒壺丟開了,卻又伸手來拉青衣,口中含混地說著:「別怕,別怕……」怎會不怕?好容易把這回事應付過去,青衣倒還記著黎順教給的伺候起居的事情,拖著又酸又疼的身子,想要下地,卻被白帝拉住了。「算了吧。」他的聲音在黑夜裡聽來顯得很虛,似乎透著些許茫然。「可是黎總管交代過……」「你又來了。該聽我的,還是該聽黎順的,你不知道么?」這回青衣倒很明白:「明天王爺就走了……」白帝嗤地一笑:「你要是擔心這個,明天我就封你做娘娘。」「奴婢不想。」「為什麼?」白帝也不吃驚,只是淡淡地問:「做了娘娘你就不用在這裡做打掃,有人伺候你,不好么?」青衣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奴婢笨,學不會做娘娘的。」白帝笑了幾聲,忽然又沒聲音了。青衣有點擔心:「王爺生我的氣了?」「卻又來!好端端地,我生你氣作甚麼?」青衣不作聲了,過一會,輕輕地問:「那,王爺在想什麼?」「我在想——」白帝突然頓住,拍拍她的手說:「你別問。我告訴了你,你也不懂,而且也沒好處。明天我會交代黎順給你個好安置,不讓你沒下場就是。」青衣滿腹的心事,卻又不知從何提起?想了好半天,又叫一聲:「王爺……」白帝疲倦地答道:「有事明天再說,睡吧,青梅。」便再無聲息了。青衣在心裡細辯那最後一個名字。青梅,不錯,他叫的是青梅,是叫錯了,還是另一個女子?懸著一顆沒著落的心,凌凌亂亂地想著心事,一夜未眠。天將放亮的時候,聽見極輕的敲門聲,青衣披衣下床,躡足來到門邊,將門推開一條縫。是個內侍,見青衣露出半張臉來,便小聲說:「王爺醒了么?」青衣回頭看了看,搖頭說:「還沒。」剛說完這句,就聽見白帝沉聲問道:「什麼事?」內侍大聲回答:「大公主跪候了一夜。」裡面沉默片刻,然後喊一聲:「來人。」於是宮人們魚貫而入,伺候盥洗。白帝伸開手,讓內侍替他穿上袍服,眼睛卻望定了黎順:「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我交代你的事情也敢頂著不辦!」黎順連連磕頭:「王爺明鑒,是大公主她說……」「算了!」白帝打斷他,「叫瑤英進來吧,我看看她能說什麼?」瑤英是被兩個宮女攙進來的,自己幾乎挪不動步子。白帝一見她那副形容憔悴的模樣,先就心軟了,想想女兒金尊玉貴,打從生下來就沒有這樣委屈過,難為她頂了過來。此刻再想起昨天讓他那樣憤怒、傷心的舉動,似乎也稍稍讓位於憐惜了。「父王……」瑤英聲氣極弱,「你饒了……饒了……」然而終究沒有說完,突然天旋地轉,一跤跌倒在地,動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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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帝都京華煙云:天舞・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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