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碎人亡

珠碎人亡

蕭仲宣定下行期,便向邯翊道別,邯翊早知他有去意,倒也不覺訝異。「凡界么?也好。」邯翊像是想起了什麼愉快的事情,臉上有種怡然的微笑,「我有個總角好友,就住在下界紀州。幾年前他曾返天界,與我說起許多事情,很有意思。先生此去,可否為我帶封信給他?」大公子的幼年好友,為何會在凡界?蕭仲宣不便問,只說:「自然可以。」他們啟程前日,邯翊叫六福送了信去。才走到巷口,就見景暄正領人走進巷中。六福心中一凜,思忖片刻,轉身回了府。邯翊卻不在,原來是白帝召他入宮,幫著看奏摺去了。六福又匆匆進宮,把事情告訴給他。邯翊聽完,一語不發地扔下手裡奏摺,起身便走。才下石階,遠遠地有人沉聲喝道:「站住!」聲音再熟悉也沒有,邯翊一顆心猛往下沉,無奈地轉身叫了聲:「父王。」白帝像是在散步,一大群內侍宮女跟著,從側殿繞過來,走到近前看著他問:「摺子都看完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就走?」「蕭先生今日要走,兒臣想去送送他。」白帝不置可否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說:「六福!你過來。」六福急趨數步,跪在他面前。「你家公子要去做什麼?」六福硬著頭皮回答:「公子要去送蕭老爺。」白帝盯著他看了移時,語氣淡淡地說:「六福,看來你跟大公子在外頭歷練這些年,別的沒甚長進,膽子可是大了不少。」「小的不敢。」六福連連碰頭,「小的可不敢欺瞞王爺,大公子是去送蕭老爺。」白帝冷笑:「我說你膽子大了,說了你騙我沒有?」六福乾咽幾口唾沫,不敢吱聲了。「這樣好了,你只要有膽子再說一遍,我就放你們去。不過日後要是讓我查出來你說的不實——」利刃般的眼神掃過來,六福嚇得一哆嗦。「父王!」邯翊就地跪倒,搶過話來:「兒臣是要與蕭先生敘別。他和顏大娘兩個要去凡界,畢竟和兒臣相處過一段,兒臣想去送一送,望父王恩准。」白帝微微點頭:「好,也算你說了實話,我就不來追究。但,我明白告訴你,不許去!」「蕭仲宣也就罷了,顏珠算是個什麼東西?」白帝冷笑,「前番受的教訓,才半個月就忘記光了?」邯翊膝行兩步,「父王,是兒臣錯了。可是兒臣有下情……」他被白帝的眼神噤住了。「你何時閑到去管這等事了?秀菱屍骨未寒,你就弄出這些閑話來,很好聽么?何況,那女子的身份——」白帝頓了頓,「本不該你去結交!」總覺得他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句話。便有股寒意從心底冒出來,一時手腳都有些發硬。「你要是不樂意去批奏摺,那就在這裡跪著。」白帝冷冷的話音一字一字地砸下來,「總之申時之前,不許離開乾安殿。」邯翊還想再說,白帝卻不加理會地轉身去了。黎順過來,「大公子,別跟王爺硬頂啦,進去吧。」邯翊身子僵凝著,一動不動。黎順暗暗嘆口氣,伸手想扶,他驀地抬頭,慘白的臉色幾乎把黎順嚇了一跳。「王爺也是為了大公子好。」他輕聲勸說。邯翊不作聲,忽然回頭,沖六福使了個眼色,又朝西面的容華宮瞬了瞬眼睛。六福會意,轉身就走。但願來得及,邯翊心裡想。六福到容華宮把事情說了。瑤英點點頭,叫玉兒進來替自己梳頭。「別梳這個那個的了,扎一把就行。」玉兒攏了兩下,忽然停住手,遲疑地問:「公主,你真的要去啊?」瑤英看著鏡中的自己,很平靜地說:「你知道的,我一定會去。」趕到時,宅門洞開。走進去裡面安靜得可怕,院子里滿地狼藉,到處是破碎的花盆、栽倒的花枝,一大片薔薇被踩在地上,花瓣爛在泥里,顏色像血一樣。玉兒很害怕,扯著瑤英的衣袖說:「公主,別進去了吧?」瑤英也很害怕,但是她強撐著,還是往裡面走,一路都看見地上有紅色的印記,她陡然間明白,那不光是花瓣的顏色,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感覺全身的血液在這個盛夏的午後一下子變得冰涼。她機械地挪動腳步,已經不知道是什麼在支持著自己。一直走到最裡面的一個屋子,才看見一個獨臂的中年男人,他的髮髻散亂著,臉上掛開了幾道血痕,看起來很狼狽。然而這些都不算什麼,看著他的眼神,便會覺得世間最可怕的,也就莫過於此。那樣深的絕望,就好像他是一個會呼吸的死人。在他身邊的床上,顏珠靜靜地躺著,她的頸項間,有一道可怖的傷痕,血已經凝固成深褐色,被青白的肌膚襯著,看起來格外觸目。她的眼睛已經黯然無光,可是依然固執地睜大著,不知看著哪裡。「她死不瞑目。」中年人的聲音異常冷漠。他沒有回頭看她,可是她卻感到了從他眼底透出的寒意。「有勞你回去告訴大公子,」他又說,「只怕我還要在此地耽擱幾天了。」他說著很尋常的話,然而卻全然不像一個活人在說,他說的每個字鑽入耳朵,都像是一柄冰刀割過。瑤英終於再也無法忍受,轉身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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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帝都京華煙云:天舞・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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