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文大當家的妻子,會是信中的靜予,他的來福嗎?當初文大當家說過靜予是他的未婚妻……如果她真的已經出閣,面對她,他還有什麽好說的?又何必再和她見面?

「我不知道文大夫人的閨名,但我知道文大夫人在文大當家去世後就被趕出文家了。」馮玉沒好氣地道。

馮珏猛地抬眼。「為何?」

馮玉忍不住笑了。「還能為哪樁?文家就兩兄弟,大房的當家死了,家產自然是落到二房的手中,趕個寡婦出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不是有兒子了嗎?」

「不正因為有兒子才要趕嗎?」馮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擺明了二房要獨佔家產,當然不會讓大房的幼苗有掌權的機會。」

這種事在大戶人家裡可是時興得很,他會不知道?

瞧馮珏還愣著,馮玉好心地將所知道出,「文家二爺我見過幾次,怎麽看都覺得非善類,他只是把人趕出府,算是尚有一絲良知了。」有些大戶人家的做法更為卑劣,只不過大夥兒都習慣將最醜陋的一面藏在暗處罷了。

「難道文家沒有其他族人長輩能出面主持公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你得去問文家人,問我有什麽用?」他沒興趣理睬旁人的家務事,倒是對馮珏的態度感到新奇,這傢伙向來寡言,可今日卻難得話多得教他不起疑都不成。

馮珏思忖了下,隨即起身。

馮玉趕忙拉住他。「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要不要幫我調一批萊菔。」

他知道的全都說了,說得都口渴了,要是這當頭馮珏翻臉不認人,他真的會跟馮珏拚了。

「等我回來再說。」

「你要去哪兒?」

「疏郢城。」

他必須親自走一趟疏郢城,確定文大當家的妻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來福,如果是,他想問她為何離開他,想知道她到底過得好不好,想……他有好多好多話想對她說。

「等等,去一趟疏郢城來回至少要半個月的時間,你……」

「對了,幾家商行就煩請大哥代勞了,馮璿那傢伙要是敢對你無禮,儘管教訓無妨。」他近來讓三弟進商行學管事,讓馮玉代為管教倒是個好法子。

「我去你個大哥,對你有好處時就叫大哥!你的弟弟自個兒教,還有,先把萊菔調給我!」怎麽有臉不給他貨,還敢要他代管商事!

腳步聲又快又急,文又閑一進大廳,臉上隨即揚起誠惶誠恐的笑意,對著來人的背影迎了上去。「貴客光臨寒舍,小的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待人一轉過頭,他不由得愣了下。「馮爺?」接著他回頭詢問府里的管事,「不是說是京內皇商嗎?」

管事回道:「這位貴人說是皇商。」

文又閑回過頭,還來不及開口,馮珏便淡聲道:「在下馮珏。」

「啊……聽聞皇商馮珏和糧商馮玉宛如雙生子,如今一見,果真是如此。」文又閑趕忙朝他作揖。「將馮爺錯認,還請見諒。」

外頭傳聞竟都是真的,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信天底下有這般相似的人。

「不礙事,聽馮玉提起,他與你有幾面之緣,你會錯認並不意外。」馮珏神色淡漠地打量著他。

文又閑聞言,內心大喜。「感謝馮爺大人不計小人過,只是不知道今兒個前來是……」文家萊菔的品質聞名遐邇,只和馮家糧行打契實是糟蹋,要是能牽上皇商的話,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前些日子,文大當家托馮玉找我尋樣物件,如今好不容易找著了,卻聽說他已離世。」這番說詞馮珏信手拈來,教人看不出破綻。

「是啊,家兄從小身子骨就比常人差,都怪我不好,無法替家兄分憂解勞,才會教他如此早逝。」文又閑深嘆了口氣後,像是強打起精神,笑問:「不知道家兄託了馮爺尋何物?」

「文大夫人在哪兒?」

馮珏冷不防丟出這幾個字,教文又閑的神色變了變。「這事與家嫂有關嗎?」

「文大當家要尋的物件便是一件由南海東珠打造的頭面,當初我已經收了銀兩,如今自然是要將頭面親手交給文大夫人。」

文又閑微微瞠大眼,下意識地看向擺在桌上的木匣。

「要家嫂到前廳來總是不妥,不如交由我轉交吧。」大哥出手竟如此闊綽,買了這般上等珍品送給那農家出身的賤婢!這隨手轉賣,至少都能賣個幾百兩,他是絕不可能給那個賤婢的。

「那可不成,我這兒有封文大當家的親筆信,是文大當家叮囑要我親手交給他或文大夫人的。」馮珏從懷裡取出信,但只讓他瞧著信封上的筆跡。

文又閑當然識得自己兄長的筆跡,但仍努力說服道:「可是家嫂是已出閣婦人,怎好與男子單獨碰面?」

「有你在,怎算是單獨碰面?」馮珏的嗓音始終不咸不淡,面對他的神情也波瀾不興。

文又閑乾笑著,最後找了個理由回道:「馮爺說的是,不過家嫂因為家兄離世心痛不已,今兒個去佛寺參佛了,恐怕晚一些才會回府。」

「既是如此,那麽我明日再來。」馮珏毫不猶豫地起身,身後的爾剛抱起了桌上的木匣。

見馮珏如此堅決,文又閑只能一再陪笑。「那就煩請馮爺明兒個再走一趟。」將馮珏送上馬車後,他隨即招來管事,陰冷著神色道:「馬上派人去將那賤婢押回來,傷了也無妨。」

管事應了聲,領命辦事去。

「爾剛。」坐在馬車裡的馮珏低聲喚道。

「是。」駕車的爾剛應道。

「讓吳勇帶兩個人去文家那兒候著,瞧瞧文家有哪些人離開,離開之後又上哪兒去了。」

「是。」爾剛隨即吩咐縱馬在旁的其他隨侍。

馮珏閉目養神,思緒卻轉個不停,馮玉不會騙他,而他也從文又閑的反應確知文大夫人根本不在府里,如今他點名非見到文大夫人不可,文又閑必定會差人去將人給押回府,他等著吳勇通報,就能確認文大夫人到底是不是來福。

如果不是她,他會立刻回京;如果是……如果是……他該怎麽辦?

沒多久,馬車緩緩地停在疏郢城最富盛名的萬隆酒樓前。

「爺,要在這兒歇會兒嗎?」爾剛問。

馮珏掀起了轎簾,看了外頭一眼,說道:「好。」

下了馬車,站在酒樓前,他不免有幾分情怯。這些年,他幾乎踏遍了王朝的每座縣城,唯獨疏郢城他會刻意避開,只因這裡有太多跟來福的記憶,而那座豐水庄,在來福離開之後,他也不曾再踏進去過。

睹物思人,只會讓他頹靡不振。

「這位爺是要住宿還是用膳?」酒樓小二已經飛快來到面前,準備差人將馬車拉到後頭綁上。

「用膳。」馮珏淡淡回道。

「裡邊請。」

挑了個臨街的桌子坐下,要小二送上幾道菜後,馮珏一直盯著外頭的街景,他覺得這些年來疏郢城這一帶似乎沒什麽改變,這讓他不禁想起頭一次帶來福到萬隆酒樓時,似乎也坐在這個位置,而她像個鄉下姑娘不住地朝外張望,那鮮活靈動的眼神沒有半點心眼,像道清澈的泉水緩緩地注入他荒蕪的心。

「二爺,要不要我到附近打探打探?」爾剛站在他身後問。

馮珏搖了搖頭。「不用,有吳勇他們就夠了。」

一會兒,小二俐落地送上幾樣菜,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馮珏卻完全沒有胃口。

爾剛見狀,又問:「二爺,要不要我到附近找找其他吃食?」

連著幾天趕路,眼見二爺吃得一天比一天少,教他著實擔憂,而他也很清楚二爺掛心的是什麽,畢竟當年在豐水庄時,他可是親眼目睹二爺是怎麽將來路不明又沒了記憶的來福給擱在心上的。

更教他自責的是,明明二爺要他守在來福身邊的,可誰知道他才下樓找水,回頭就不見她的身影,他急慌了,二爺更是沒了主意,只能派人在疏郢城裡找,甚至可以說是掘地三尺都不放過,那一年,要不是老爺病故,只怕二爺還會留在疏郢城繼續找人。

回京之後,二爺接下了皇商一職,忙著上頭交代的差事,一方面又派人繼續找人……之後,二爺越發的沉默,就連笑容都少有。

「不用了,我吃不下。」

「二爺,方才來時,市集靜僻處有家鋪子專賣萊菔餅,不如我去瞧瞧吧。」爾剛不死心地道。

馮珏頓了下,回道:「由著你吧。」萊菔餅是來福最拿手的餅,她用一塊餅就能收服整座豐水庄的人,也收買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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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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