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遲來的一封信】

馬車緩緩停在馮家糧行前,男子一下馬車,便有夥計上前招呼,領着人直朝後院而去。

後院亭子裏早有一名男子候着,一聽到腳步聲,抬眼喊道:「馮珏。」

馮珏望去,讓身後的隨侍在亭外候着。「馮玉,把我找來有什麼要緊事?」

馮珏一入座,直教負責引路的夥計嘖嘖稱奇,這兩人要是分開來看,只覺得有五分神似,可如今坐在一塊兒,要說兩人是雙生子,誰都信的。

話說京城百年馮家約莫六十年前,因一對雙生子鬧了分宗,馮珏的老太爺襲了皇商之位,馮玉的老太爺則安分地當個糧商,直到半個月前,分宗的兩家又終於合為一家子。

「沒事就不能把你找來?」

「我瞧你似乎挺忙的。」馮珏看向一桌面的帳本。

入秋了,正是各種農作收成之際,馮玉這糧商肯定忙昏頭了。

「是挺忙的,可有事要跟你說,不得不騰出點時間。」馮玉骨節分明的長指輕敲著桌面,像是有些難以啟齒。

「說呀,我正等著。」馮珏很自動地倒了杯茶,呷了一口。

馮玉覷了他一眼,輕咳了聲,才道:「你知道的,近來各種農作正當收成,尤其是萊菔,這時節收成的萊菔,以疏郢城睢縣的最為上品。」

馮珏握著茶杯的手輕顫了下,眸色偏冷地道:「要跟我調貨?」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是呀,我知道你在睢城也有栽種萊菔的莊子,算算時間也該收成了,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調個百石?」

萊菔這農作,說珍貴嘛,也不是很珍貴,但是上等的萊菔就不同了,不但味甜多汁,還能生吃,這些年因為皇上偏愛,御膳房弄了不少萊菔做成的膳食,民間爭相模仿,價格跟着扶搖直上。

而馮珏手上那莊子聽說好像是他爹從哪裏搶來的,不過年代有點久遠,他不清楚內幕,橫豎眼前最重要的是他要調萊菔。

「原本供貨給你的商家呢?」

馮玉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你先告訴我能不能給我貨。」

「賣什麼關子?想調貨的是你可不是我,我不急。」

「你這小子,你跟我調貨時,我可是二話不說就答應,現在要你幫我,倒是拖拖拉拉了。」馮玉啐了聲。

他是糧商,馮珏是皇商,馮珏經手的農作種類不亞於他,可他經手的農作數絕對高過馮珏,所以以往兩家尚未回宗時,就有生意上的往來了。

然而那時因為兩家分宗,加上長輩不對盤,偏偏他們兩人是同年生,總被城裏的人拿來比較,除了長輩施加壓力,彼此都是要強的,不想輸給對方,互相競爭,也互相討厭,但偏偏有種不可言喻的默契,彷佛真正的雙生子,這讓他們對對方都抱持着一種很矛盾的心態。

「話不能這麼說,我跟你調貨時,你可沒少賺一筆,當然會馬上答應。」馮珏面無表情地道。

馮玉咂著嘴。「馮二爺,我現在也不會讓你少賺一筆。」

「馮當家,我不差這一筆,我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你在隱瞞什麼。」

瞪着馮珏依舊平靜無波的表情,馮玉就有股衝動想狠狠掐他的臉,可偏偏犯了錯的人是他……不,也不能算是錯,畢竟那時兩人也沒什麼好交情,他只是忘了一封別人交託的信而已,沒那麼嚴重。

「簡單來說,原本供應我貨源的疏郢城文家,主事的大當家日前去世了,也不知道怎地,竟說今年的萊菔收成不佳,沒有貨。」

馮珏依舊面無表情。「然後?」

馮玉不知道在心裏第幾次咒罵他,最終只能無奈地道:「文家那條線,約莫是四年前牽上的,當時的文大當家一見到我就神色愀變,可後來態度又莫名變得溫和,橫豎線是牽上了,與他之間也有幾分交情,但這也不是最要緊的……」瞧馮珏逐漸露出不耐煩的樣子,馮玉只能認命了,將事情簡略交代,最後從帳本底下抽出了一封信。「因為之前萊菔調不到貨,子悅幫我找其他商家資料時,意外找出了這封信,我才想起今年六月我去文家時,文當家要我將這封信交給你。」

子悅是他的福星娘子,是攝政王的義妹,皇上特封的常寧縣主。就不知道娘子替他找到這封信,究竟是福還是禍。

馮珏看了眼,沒打算接過信。「我不識得他。」

「我想也是,可他說他跟你有一面之緣。」

「是嗎?」往來的商家哪怕只是應酬見過一面的,他大抵都會記得名號,但這人他確實沒有印象。

瞧他似乎根本不打算看信,馮玉只好再補上一句,「子悅說了,看了信,對你肯定有幫助的。」

他那福星娘子是擁有異能的,這點馮珏也是見識過的,可是依照娘子的說法,她不是隨時都能瞧見人的禍福或過去未來的,只是碰巧摸到了信,瞧見了些許畫面,才叮嚀他要記得同馮珏提起。

他不知道那對馮珏能有什麼幫助,但要是這麼做,可以讓他忘了他把信壓了幾個月才交到他手上,也算是好事一樁。

「子悅說的?」馮珏這才伸手拿了信。

「我還騙你不成?」

馮珏隨即撕開了信,快速看過,濃眉攢得死緊。

「如何?」

馮珏垂睫不語,好半晌才開口,「你方才說將這封信交給你的文大當家已經死了?」

「嗯。」

馮珏把信往桌面一丟,雙手環胸地瞪着他。「人都死了,現在給我信做什麼?」要是人還活着,他還能找人問上一問,可人都死了,他找誰解謎去?

馮玉偷覷著攤開的信,只見上頭寫着——在我死後,靜予交給你了。

「誰是靜予?」馮玉好奇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那文大當家怎麼還寫得這般理直氣壯?」馮玉不禁發噱。

「我……」馮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話語一頓。

「怎麼,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馮玉問得小心翼翼,就盼他就此忘了這筆帳,要是能再將萊菔價格壓低一成給他更好。

馮珏張了張口,神情有幾分不確定,像是思索着什麼,隨即又氣惱地瞪向他。「你為何現在才將信交給我?!」

馮玉無奈地閉了閉眼。「不就是忘了嗎,何況咱們又不是什麼好交情,怎麼要我特地交給……等等,照這樣看來,文大當家是識得你的,要不又怎會知道咱們兩家的事,還特地托我捎信?」

「他識得我又如何?如今他人都死了,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當年那個男人?」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氣惱。

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了?不過……「什麼叫作他是不是當年那個男人?」這句話挺耐人尋味的。

馮珏壓根沒打算解釋,思索着他到底該不該走一趟疏郢城。

靜予……當年那個男人似乎就是這麼喚著來福的。

本是要離開的,他又想到了什麼,問:「馮玉,文大當家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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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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