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西陵國飛霞府

「原來你就是十三王爺的養女啊,容貌不怎麼美嘛!」幾名穿着鮮艷宮裙的少女圍着她評頭論足。這些少女都有着公主的頭銜,也都是飛霞府的學生。

「那又如何?」她頗不服氣的頂了回去。

「十三王爺可是咱們風氏一族出名的美男子,原以為他會收養的女孩,一定是水靈俊秀,美得不得了的小女孩。」

她啐了一口,不屑的說道「他是美男子干我何事?我又不姓風。」

「你好大的口氣!在這飛霞府內,有七成學生都是姓風的。」

「姓風有什麼了不起的?」她一臉倨傲的說道「我本就沒名沒姓,誰也管不著。」

「哼!敢藐視咱們王姓,看她又有多大本事。」一名少女突然出手,一拳正中她的下巴,她往後跌,撞在樹榦上。

少女們見狀紛紛吃吃的笑,出手的那名少女笑道「哎呀,居然連武功都不會,十三王爺可是文武雙全、西陵國無人可比的超凡男子啊!」

紫瓏低吼一聲,朝少女撲了過去,誰知那少女一扭腰就閃了過去,她的拳頭撲了個空,反而被少女一腿掃倒在地。「瞧她弄得一身灰,好臟啊!」

少女作態的捏著鼻子。「小乞兒還是該回到破廟去和野狗一起,別妄想纏着十三王爺。」

「對啊!十三王爺何等尊貴,似你這般來歷不明的臟女孩,還是快滾回街上去吧!」

少女們將她團團圍住,她就如—頭憤怒的小狼,在圈子裏左衝右突,氣喘吁吁。這些少女至少也練了兩、三年的武功,她如何是敵手呢?

於是,在少女們的訕笑中,還有兩堂的「西陵史」、兩堂的「治國論」中,紫瓏度過了在飛霞府的第一天。

「紫瓏,怎麼弄得全身髒兮兮的?」當她返迴風府時,譚生立即趨近她身邊,一臉關心的問道。

「沒事,在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她淡漠的回答,手擦了擦臉上的灰塵。

譚生側頭望了她一眼,說「沒事就好,爺在書房等你,快去吧。」

弘文閣內。

他凝視着她臟污的小臉,問道「怎麼,摔跤了嗎?」

她咬着牙沒有回答,小臉上倔強的神情卻說明了一切。

他狹長鳳眸閃過一抹瞭然,卻是若無其事的說道「沒事的話,就坐下來吧,飛霞府的先生今天教了些什麼呢?」

她在風靜海身旁的小桌子坐下,說「今天教了西陵史和治國論。」

「默背一段出來給我聽聽吧。」他口中吩咐,修長的手翻開了今日上朝眾臣商討的國策,也在燈下、在她的身旁批改。

搖晃的燭火照着掛在牆壁上的長劍,閃著風靜海身後的山水屏風,也將兩人伏案的身影映在白色的窗紙上,交織出溫暖。

她在飛霞府的第二天,並沒有比較好過。

一群錦衣少年圍住了她。

「我爹說,十三王爺深藏不露,一副偽君子的樣子,准不是好東西,由他監國,西陵危矣。」

「對啊!他一坐上監國的位置,就下令削減王族子弟的領地和兵力,他一人大權在握,一定是要造反的啦!」

「造反又怎樣?」她抬高了下巴,說「只要打贏了就是王,到時你們還不是得搖尾乞憐。」

「你好大膽!居然口出叛逆之言!」

「打!打反王的女兒!」

一群貴胄少年將她壓在下面,拳打腳踢。

當晚她迴風府時,臉上是遮掩不住的鼻青臉腫。

譚生急忙奔了過來,一把抱住她,擔心的說

「紫瓏,怎麼會弄成這樣呢?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她掙開了譚生的懷抱,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硬氣的說道「沒事,不小心跌倒了。」說完就逕自往風靜海的書房走去,譚生則是不放心的跟在她後面。

弘文閣內。

他眼光在她臉上梭巡,說「怎麼,又摔跤了?」

她點頭,下巴倨傲的抬起。

他目光掠過她臉頰、嘴角的瘀痕,緩緩說道「如果不要緊的話,就來念書吧。」

她將小桌几搬到他的書桌旁邊放好,然後坐下準備寫字,卻在拿起筆的時候,手腕突然一陣抽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風靜海耳力極敏銳,馬上察覺到這一聲抽氣;他轉頭,看見她小手握着筆桿,有些吃力的寫字。

「紫瓏,有話要告訴我嗎?」淡淡的問話。

她抬頭瞥了他一眼,說,「沒有。」又埋頭繼續寫字。

他深潭似的黑眸凝視着伏在桌几前的瘦小身影。燈光下,她咬着下唇,低頭在紙上寫出歪歪扭扭的字跡。

他眼中閃著讚賞,卻不再問,修長的手翻開了由尚書府送來的奏本,提起了筆蘸了蘸朱墨,開始例行的批閱。

夜漸漸的沉了,斜彎月兒也逐漸爬上了樹稍,風府的書房內一片寂靜,只聽見筆在紙上疾行的沙沙聲響。一大一小兩個人,一快一慢,行雲流水與滯礙緩慢兩種速度,卻和諧的並肩共行着。

「你這麼聰明厲害,為什麼不造反?」紫瓏突來的聲音,劃破了原本的和諧寧靜。

疾書的沙沙聲停頓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淡淡的回答

「每個人都有天生本質,而我,就是守護至親、守護西陵國。」他放下筆面對着她,燈火下映出他臉上罕見的嚴肅。

「那我呢?」她仰起小臉問道。

他伸袖為她擦去沾在鼻尖的墨漬,道「反正不是文狀元,別分心,快寫吧。」

她埋頭繼續寫字,卻突然冒出一句話「我知道,我是破軍星,生來就是要帶兵打仗的。」

風靜海好像沒聽見似的,但那一直凝神批閱的俊容,卻笑了。

兩人一直待在書房直到起更,紫瓏才將筆硯收拾好,回房就寢。

待她離開之後,譚生才敢踏入書房。

「爺,依我瞧,紫瓏八成是在飛霞府受人欺負了哪。」

風靜海神情淡然的說道「她不肯說,我也不會問。」

「可是,紫瓏只是個孩子啊。」

「如果她真如你所說是破軍之才,這點小事難不倒她的。」

「……」譚生突然開始同情紫瓏,一個年方十二歲的小女孩,被生於皇家的青年收養,她的前途多舛哪。

第三天,飛霞府起了不小的騷動。

有的學生失足掉到沙坑裏,有的誤踩網繩被倒吊在樹上,而這些學生的共同特點都是去追打十三王爺的義女,紫瓏。

她咧著嘴,看着一個個哇哇大叫的學生從各種陷阱中被救下來,對自己忙了一早上的傑作頗覺滿意,她伸手抹了抹臉上的塵土。

「辛苦你了。」溫柔的嗓音,一隻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遞過來一條幹凈的手巾。

她抬頭,看見面前立了一名俊麗少年,大約十五、六歲左右,身上穿着寬大的書生袍,纖瘦秀雅,只見他笑盈盈的望着她。

她盯着少年半晌,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你是女的。」

只見那俊麗少年破顏而笑,說「真聰明,你是第一個識破的。」

「對啊!當初我就沒看出來。」頭頂傳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她抬頭,看見樹稍上一雙白緞鞋晃呀晃的。

只聽見那俊麗男裝少女笑道「菊,別頑皮了,下來吧。」

樹上那女孩仍悠哉的晃着雙腳,說「我早就看那些傢伙不順眼了,可是礙於同是王族,不便出手修理。喂,新學生,你叫什麼名字?」

紫瓏仰起頭,大聲說道「你先下來,我沒看到人,不會隨便報名字的!」

「果然是靜海王爺看中的人,精明得很哪。」話聲未了,一名身穿月牙白宮裙的少女輕飄飄的落在她眼前,落地時連—點灰塵也沒激起。只見少女年紀和她相當,容貌雖尋常不起眼,但滿面笑容,甚是可親。

她見那少女如此身手,不禁吃驚的張大嘴。

那秀麗男裝少女見她如此神情,便好心的解釋道「別在意,她天生武學奇才,與眾不同,我跟你一樣也是不會武的。對了,聽說你叫紫瓏?」

「嗯。」她點頭承認,不知為何,聽那溫沉的男性嗓音每日如此喚她,她也就逐漸習慣,不再排斥了。

「紫瓏?原來十三王爺把自己的服色給了你啊,真稀罕哪!」那名身手不凡的少女有些詫異的說道「他在王族中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我以為紫色到他身上就會斷絕了呢。」

「紫色斷絕?什麼意思?」她一臉困惑。

「西陵王族每一支都有自己的服色,像我家就是不起眼的月牙白,」少女比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宮裙。「而十三王爺是聖君之下最尊貴的紫色,全朝廷只有他能穿紫色的袍服喔。」

她聽了,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淡紫衣裙,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難道他真把她當作傳人?

少女換了話題「你很本事啊!一點武功都不會,還能把那群神氣的傢伙整得東倒西歪,難怪一向自視甚高的十三王爺會收養你。啊,還未介紹呢。」

這小姑娘轉換話題甚快,馬上一比那俊麗少女,說「她姓梅,是從東莞國來求學的。至於我嘛,叫做風靜菊。」

紫瓏一聽,忍不住叫道「等等!你的名字怎麼和他如此相像,只差一個字?」

少女笑道「什麼他呀他的,真沒禮貌,你不是應該稱呼十三王爺為義父嗎?」

她哼了一聲,說「那傢伙想做我老子,再燒十輩子香吧。」

少女聽了咯咯的笑,手伸進腰間小袋,抓了—把瓜子出來。「知道他們為何要欺負你么?要不要吃?」

紫瓏聳聳肩,說「無聊吧。」從新認識的朋友手中接過瓜子,啪的撥開殼,往空中一丟,瀟灑無誤的落入口中。

「他們非常嫉妒你喔。」名叫風靜菊的少女一邊磕瓜子,一邊說道「因為你是十三王爺的義女……」

「我不是那傢伙的義女!」她火大的抗辯。

「好啦好啦!不是就不是。靜海王爺仍然未婚,西陵國中不知有多少貴女想穿上他那身紫哩,你卻不屑一顧。」

風靜菊續道「你知道嗎,十三王爺可是咱西陵王族的傳奇人物喔!據說他三歲識字,八歲就下筆寫策論,十五歲時匿名參加制舉大考,得到甲榜第一。但他身為王爺,若以官階來算,和一品侯相當,但新科狀元最多只能封到四品,着實讓當時的禮司傷透了腦筋。嘿!真想看看那些大人們苦着臉的模樣。」說着又咯咯的笑了起來。

「至於武功方面,那更是不用說了。咱們西陵王族尚武,不論男女都是從小就開始習武。聽說他十六歲就披掛上戰場了。先帝還在世的時候,他就已立下不少戰功。我嘛,同樣是『靜』字輩的,跟靜海王爺比起來簡直是廢物,一看到兵書就開始頭痛……喂,下回兵法課的考試你要幫我喔。」

「好啦好啦!」紫瓏急欲多加了解撫養人的一切,忙連聲問道「還有呢、還有呢?」

「還有啊,聽說他的武功相當精湛,可惜很少在人面前展露,我真想親眼瞧瞧。」風靜菊的小臉露出嚮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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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軍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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