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袁長卿冷靜道:「是不是『欺負』還不定呢。我們只聽了阿如一方面的說法,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該聽一聽梅歡歌的說法。」

這倒是。珊娘一陣沉默后,道:「可阿如現在這模樣,也沒辦法冷靜下來跟梅歡歌說話的。」

「那也不能把她留在咱家。」袁長卿道。

珊娘忍不住抬頭橫了袁長卿一眼。就像袁長卿了解她一樣,她也很是了解袁長卿。袁長卿這人生性寡淡,且還很是自我,除非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和事,不然不管是誰遭遇到什麼難事,都難以叫他伸一伸手的。別說是梅歡歌跟林如稚吵架,便是這二人真的鬧和離,他怕也只會冷眼旁觀,再不發一言的。

何況,他原就不是個好客之人,白天里有朋友來訪倒也無妨,晚間卻是獨屬於他的時光,他可不樂意叫林如稚給打擾了——他的小心眼兒,珊娘一眼就看穿了,翻著白眼不滿道:「她是我的好朋友!」

「她還是我師妹呢。」袁長卿道。見她瞪他,他跟安撫炸了毛的白爪一樣撫著她的背又道:「你是急公好義,可也不能越俎代庖了。阿如不是三歲小孩,她自己的事就該由她自己去面對才是。如今你把她護在咱家裡,又不許梅歡歌進門,往好處說,你是在照顧朋友,可往不好處說,怕是就要叫人說你從中作梗了。從來夫妻吵架都是勸和不勸分的。」

「什麼勸和不勸分?!」珊娘又炸了毛,「事情總有個是非對錯的!」她一把推開他,「聽你的意思,你竟覺得梅歡歌是對的了?!趕明兒你是不是也要納個妾來氣我?!」

袁長卿搖著頭,一個「不」字還沒說出口,就聽珊娘怒道:「只要你敢納妾,我就跟你離!我說過,我這人什麼都吃,唯獨不肯吃虧,只要你敢在外面采什麼野花,就別怪我給你戴綠帽子……」

袁長卿神色一變,忽地伸手捂住她的嘴,那眸中一閃而過的殺氣驚得珊娘一愣。

頓了一頓,直到壓抑住心裡升騰著的怒氣,袁長卿才看著她搖了搖頭,道:「都是當娘的人了,怎麼還是這脾氣?!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竟就什麼都敢說了。」又頓了頓,似到底沒能全部壓抑住那股怒氣一般,他忽地湊到珊娘耳旁,咬牙切齒道:「這話以後再不許說了,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又頓了一頓,「我從不信人嘴裡說出來的話,我寧願信人做出來的事。可你若想聽,我也可以再說一遍。這一輩子我只要你一個,我再不會看別人一眼,所以你以後千萬別說這樣的話來氣我。」

夫妻二人緊緊貼在一處,那交匯著的目光漸漸融合,竟似再分不出彼此一般。

半晌,珊娘嘆了口氣,伸手圈住袁長卿的脖頸,踮著腳尖在他嘴上啄了一下,又側頭貼在他的胸口處,道了聲:「對不起。」剛才她那麼說,不過是圖一時的嘴上快活,卻忘了袁長卿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她的一時痛快,卻已經狠狠地傷害到了他……

看著偎在他胸前的珊娘,袁長卿一陣呆怔。從十六歲那年認識她之後,她在他的面前永遠是那麼的嘴硬,再如何也不肯低一低頭的。這竟是她頭一次在他的面前服軟認錯……

「再沒下次就好。」他就勢抱住她。

二人默默依偎了一會兒,珊娘道:「我以為我已經很努力在改自己的那些壞毛病了,可有時候真的很難。比如,你說得對,我又越俎代庖了。」她推開他,「你去把梅歡歌找來吧,我去勸勸阿如。總要叫他們攤開了說清楚。如果他真有心納妾,再看阿如什麼意思吧。」

至於前世的袁長卿和林如稚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跟現在有關係嗎?!

珊娘來到客院時,林如稚已經醒了,正靠著床頭獃獃地出著神。見珊娘進來,她硬擠出一個笑,想要說什麼,可忍不住又是一陣鼻子發酸。

珊娘嘆了口氣,在床邊上坐了,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道:「梅歡歌想見你。」

「我不見他!」林如稚接過帕子捂住眼,哽咽道:「我再不想見他了!」

珊娘由著她哭了一會兒,才勸著她道:「你總要聽一聽他的說法,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還能哪樣?!」林如稚拿開帕子,握著珊娘的手流淚道:「我是沒臉告訴你,其實之前我就在疑心了。可我總想著不能夠,想著他不可能那麼傷我的心,想著定是我多心了。偏今兒竟叫我親眼撞破了,這還能叫我怎麼想?!便是他來,也不過是一套騙我的鬼話,我再不信他了!」

珊娘一陣沉默。好朋友遇到這種事,任何勸說都是乏力空白的。除了沉默,她也想不出什麼說辭來。半晌,她嘆了口氣,又道:「可你也不能永遠這麼避著他。」

林如稚擰著帕子也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幽幽道:「其實之前我就一直想著,若我的疑心是真的,我該怎麼辦。」說著,那眼淚又流了下來。她再次拿帕子捂了臉,哭道:「我甚至夢到過草兒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收下她,求我成全她……我……我沒法子,只能違心讓他收了她……誰叫我是女人,誰叫我不能嫉妒……可我心裡……嗚……」

珊娘不禁又是一陣沉默。便是大周比前朝風氣要開明,可對於女人三從四德的標準,卻是從來都沒有改過。前世時她也曾像林如稚這樣的認命,可重活一世后,她就再不願意那樣委屈自己了。也虧得袁長卿雖然性情清冷,倒也是個心胸寬廣的,從不曾像世人那樣,認為女人天生就該比男人低了一等。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林如稚抽噎著又道,「如今我不過是在垂死掙扎,他若真鐵了心要納她,我還能怎樣?難道真的為了個妾跟他和離?!說出去我也沒臉見人了……」

珊娘一怔,「你竟願意答應他納妾?!」她再想不到林如稚在梅歡歌身上竟用情如此之深……可轉念間她就明白了。說到底,林如稚不像她多了一世的經歷,怕是此時的她也和前世時的自己一樣,把事情想得極是簡單,以為妾不過是個玩物,納妾也不過是安撫丈夫的一點小手段而已。

可那個草兒不是六安,林如稚也不是像她從小就受著大宅里爭鬥的教養,幾乎用腳趾頭她都能想像得到,心高氣傲的林如稚便是勉強委屈自己吃了眼前的這個虧,一時一日她許還能壓抑著自己,天長日久,怕是夫妻間的那點情分也就漸漸地被磨光了……

珊娘驀地一陣眨眼。前世時林如稚過得不好,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可,不是還有林二先生和林如亭嗎?

「你父母和你哥哥……」她道。

林如稚搖著頭道:「我哪敢讓他們知道。我娘原就不同意這件事,只因我爹也看重於他,這才勉強同意的。若知道他竟變了,我娘非要跟我爹鬧一場不可。我娘總說我一輩子沒叫她操過心,偏在婚事上叫她落了那麼多的淚,如今偏又鬧成這樣,我、我再沒臉跟他們說的……」

珊娘心中一陣恍然。怕是前世時林如稚並沒有像這一世這樣跑來找人哭訴,而是隱忍了下來,卻生生把自己折磨成個不幸的婦人。所以林如軒才說她和袁長卿都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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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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