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自老和尚走後,袁長卿便一得空就來替珊娘診脈,幾乎沒把珊娘給診毛。可每次看著他那黑亮黑亮的眼,她則又忍不住一陣心軟。一咬牙,也就隨他去了。而,許正是他這不同於前世的期待,叫她那患得患失的心竟漸漸平復了下來,便是偶爾再想起肚子里揣著的,有可能就是那前世的討債鬼,她心裡竟也不再像一開始那般抵觸了。

如此這般,好不容易煎熬著又過了半個月,進入正月時,都不用袁長卿去請,五老爺算著日子,親自把老和尚給接了來。這一回,則是真正確診了,珊娘果然是懷上了。

算算日期,還真就是馬車上荒唐的那一次。

不說袁長卿如何歡喜,連五老爺也是喜不自勝,各種補品跟不要錢似的從如意坊往福壽坊里淌著。

而之前年關時,雖然還不確定,袁長卿還是給珊娘往各處報了病。便是袁家除夕團圓宴,還有各家請的年酒,他都沒有肯放珊娘出門,他自己也總是快去快回。偏他生就一張看不出個喜怒哀樂的臉,別人問起珊娘時,他只淡淡一句「身子不好」,倒害得外人紛紛猜著珊娘是不是真得了什麼重病了。偏跟袁長卿說起要去「探病」時,袁長卿怕他們打擾了珊娘,客氣且堅決地給一口否了。於是,暗暗的,便又有人傳說起,袁長卿這怕是把他媳婦兒給關起來了……總之,等消息傳到袁長卿耳朵里時,風聲已經變成了「袁探花攀高愛富貴,深院病鎖貧賤妻」的戲碼了……

(——果然,群眾的腦洞是無窮的……)

那五老爺五太太向來是雲端里的高人,從來不聽閑言碎語的,故而他們一點都不知道外面的熱鬧。珊娘被袁長卿關在家裡,她也自是不會聽到任何風聲的。至於袁長卿,如今替太子管著一些隱秘事,京里的大事小情倒少有他不知道的,因此,風聲才剛一傳起時他就知道了,且還知道這些謠言是誰造出來的。只是他並沒把這些謠言放在心上。一則,是他正因為當爹的事,而興奮得任何事都破壞不了他的好心情;二來,如今朝中風雲變幻,不定什麼時候他就要被人拱到台前去了。便是出於未雨綢繆,他也寧願別人不知道珊娘才是他唯一的弱點,倒巴不得人都以為他不重視珊娘的。第三,雖說他很想告訴全天下,他就要當爹了,可李媽媽卻告誡他,說是不滿三個月時喜訊還不好往外傳,怕驚擾了胎神。所以,這會兒他倒寧願任由那些謠言滿天飛著,等他終於可以向袁家諸人宣布這個好消息時,他很樂意親眼看一看,當初傳出這些謠言的人,會有個什麼樣的臉色。

袁長卿把各方各面算計得很清楚,卻偏忘了一類人。他算到了五老爺和珊娘不會理會這些謠傳,算到了袁家人會推波助瀾,也算到了方家和林家這些跟他們夫婦親近的人不會相信這些謠傳,恰偏偏漏了那些跟珊娘交好,卻對他不怎麼熟悉的人——比如,陸氏、沈氏,還有大公主。

袁長卿於人前一向維持著個高深莫測的形象,因此,謠言起來時,除了方家林家這些深知他們夫婦真相的,連大公主在內,跟珊娘要好的眾人都免不了替珊娘擔了一回心。偏大公主和陸氏往珊娘家裡遞了幾回帖子,都叫守門的獨腿巨漢給拒了,毛大隻瓮聲瓮氣說家主人在養病,不宜見客,倒叫「霓裳羽衣社」的眾人更是擔心了。若不是林如稚和方英兩人拍著胸脯向她們保證珊娘肯定沒事,大公主和陸氏等人不定就得商量著要不要闖門了。

不過,這謠傳也沒傳多久,就被另一則真正的大新聞給擠下了頭條——二月二的農耕祭典上,老皇帝突然暈厥了過去。

這可是關係著國計民生的大事!又豈是袁長卿家那點內宅小事能比的。

於是,一時間,京城裡一陣風起雲湧,各種流言此起彼伏。雖說最後朝廷給出的官方說法是老皇帝感了風寒,於龍體並無大礙,卻怎麼也阻止不了小道消息傳說著,老皇帝是人老心不老,後宮又有人妖媚惑主,給老皇帝用了那虎狼之葯……

話說昌元帝原就不是個勤政的皇帝,以前逢著個颳風下雨都要免了朝會的,偏如今他這一病,倒變得勤快起來了,只略養了幾天就說自己好了,且還頭一次風雨無阻地參加了大小朝會——懂得其中關竅的,則都在底下悄悄議論著,說那位是怕底下朝臣見他身子不好,奏請太子監國,從而叫太子的權勢更進一步擴大。

二月中時,老皇帝竟又暈厥了一回。這一回,太后發了狠,直接命人把後宮那位哭哭啼啼地嚷嚷著要跟老皇帝「同生共死以免受辱」的貴妃娘娘給狠狠罰了一通,老皇帝這才不甘不願地躺下養了病。雖說他不甘願地傳旨讓太子監了國,卻同時也命四皇子從旁協理,且還改四皇子的封號趙王為魏王——當今登基前的封號就是魏王。順便的,五皇子也被老皇帝封了個瑞王的封號。

便如當初袁詠梅所說,和平民百姓們講究個「早生貴子」的早婚早育不同,京城貴勛家的子弟們都講究個晚婚的,如今五皇子也有十九歲了,他的婚事怎麼也該提上日程了。而許是皇帝也知道這一次自己身子虧狠了,怕自己出個什麼意外,真叫宮裡他最寵的那個「日後受辱」,竟除了硬給太子的東宮裡塞了個孟家姑娘外,還咬死了要給五皇子定下袁家四姑娘為妃。偏五皇子看不上袁四姑娘,死也不肯點頭。太后一邊不願意委屈了最心愛的孫兒,一邊又怕病中的兒子氣出個好歹,只好兩邊和著稀泥,於是這件事就這麼乾耗著了。

那五皇子耗著倒沒什麼,這一下可苦了已經十八歲的袁詠梅了,是另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竟就這麼白耽擱在了那裡。

朝中的事珊娘沒興趣知道,五皇子的事,她倒是在五皇子過來向袁長卿抱怨時,聽了一耳朵。就如她一貫的堅持一樣,便是如今她已經原諒了五皇子,彼此間也算是挺要好的朋友,她依舊守著分寸,不肯對他的婚事置喙半個字,直氣得來尋求安慰的五皇子沖著他們夫婦一陣乾瞪眼,直罵他倆都是同樣的「冷心冷腸」。

珊娘一陣不客氣地冷笑,道:「這會兒你要我說什麼?勸你認命?你得罵我不夠朋友了。跟著你起鬨?叫宮裡知道,還不得治我個不敬之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們除了帶個耳朵聽著,還能說什麼?」

五皇子張張嘴,泄氣地走了。

袁長卿和珊娘這對「冷血夫婦」對五皇子是半句話也說不得的,可對她哥哥侯瑞,則就不同了。

三月里,珊娘的月份滿了三個月的同時,袁長卿的生日也到了。

男子二十而冠,今年正是袁長卿二十歲的生日。去年的這個時候,因他忙著趕考,便一切從簡了,那時候珊娘就打算著,今年他滿二十時要替他大辦一場的,偏如今逢著她有了身孕,她這裡想要辦,袁長卿卻說什麼也不肯。夫婦二人正打著口舌官司時,桂叔滿頭大汗地跑來,問著大爺有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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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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