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第六節

我想起一個笑話。我情人講給我聽的。那天屋子外的玻璃一直咣當作響。夜色里的妖魔鬼怪全伸長了舌頭。她也吐出舌頭,對我露出羞澀的笑容,然後把我的雙手銬在床頭,把我的雙腿銬在床尾。銬子是塑料做的,比鐵還結實,我掙了一下,沒有掙脫,反而感覺到痛。我便用牙齒去咬,可塑料銬上居然連個痕迹也沒有。我為現代科技讚嘆不已,但有一點我沒有弄明白——為何塑料銬上要留有這麼多毛刺?它們像一群毒螞蟻咀嚼著我的皮膚、我的神經、我的細胞。真痛。科技對此無能為力,不能解決這些能給人帶來疼痛的問題?或者它對此不屑一顧,人的疼痛與它並沒有血肉關係,毫不相干?又或許它故意如此,以便人們承認它是上帝?因為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除了聖人這種幾乎可以忽略的存在,人,絕大部分的人都會在身體的疼痛面前低下頭顱,並且變得像羔羊一般順從。我的情人撅起嘴,喊我的名字。她說,小黑羊。我點點頭說,小白羊。她皺起眉說,你是小黑羊。我說,你前些日子不是要我記住自己是一隻小白羊嗎?她生氣了,手上忽然冒出一條鞭子,鞭梢立刻落在我胸脯上。她說,我今天說你是小黑羊,你就是一隻討厭的小黑羊。我恍然大悟,趕緊說,我是小黑羊。我咩咩地叫喚起來,並且吐出舌頭。我感到高興,雖然鞭子在她手裡,我赤身**躺在她的鞭子下不得動彈,但我能與她一樣吐出舌頭。從這一點來說,我們很平等。不過,我沒有高興太久,我的舌頭吐出來的樣子顯然嚇了她一跳,她愣了一下,忽然彎下腰,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很香。吧唧一聲。我閉上眼,把舌頭吐得更長,悄悄地舔著她光滑的下頜,這種柔嫩的觸覺讓我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我想抱緊她,下意識地伸手,我的手在塑料銬中咣當一響,就像有一根樹枝被折斷。我哎呀一聲,舌頭還沒來得及收回,她的牙齒已準確地咬在我的舌頭上。我立刻感受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我想推開她,但無能為力,她像一隻餓暈了頭的八爪章魚,纏緊我,用力吮吸,似乎要把我的舌頭全吞肚子里。她的**在急速膨脹,越來越大,越來越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像一隻可憐的小老鼠努力搖晃著腦袋,我差點兒就成功了,可她立刻毫不客氣地拽住我的頭髮,然後,心滿意足,吮吸得愈發津津有味。我以為自己要窒息死去了。腦袋嗡地大了,一條滾燙的熱流從頭頂百會穴內緩緩注入,數以千萬計的光線閃耀出一種明亮但卻絕不刺目的光芒,時而低吟,時而高歌,時而像小橋流水,時而像大漠狂沙。這是一群有生命的東西,非常清晰,表情豐富,我看見它們嘴邊的一顆黑痣。這粒黑痣一下出現在一個女子嘴邊,一下又出現在一個男人嘴邊。一種甘美的恍惚感籠罩了我,一種令人平靜的倦意不斷湧現,天空像綠翡翠盈盈誘人,那些肩膀上有著翅膀的孩子手拉手結成一個像花環一般的圓圈,他們高聲唱著讚美詩,喉嚨里發出咕咕的響聲。我的眼前忽然跳出一片巨大、透明的虛無。我漸漸浮起,穿過我情人的身體。我來到天花板上。我可以在上面跳舞。我往下望去。我看見我全身痙攣。手像是在划水,腳像是在走路,那副塑料手銬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我忽然發現我雙腿間的那個玩意兒已經高高勃起。我笑了,它還沒有射精,這意味著生命或許還在那具軀體里存在。我還注意到我情人光滑的脊梁背上滿是晶瑩的水珠。它們不停地生,不停地逝,瀰漫出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麗。我心中一動,輕輕飄落,臉貼在她脊樑上,她身體里有著潮水一般的顫慄。我忽然聽見她說,小黑羊,你到了雲眼兒里嗎?一個人能不能舒服到雲眼兒里去?我撓起頭。我不知道舒服到什麼程度才能算到了雲眼兒里。畢竟,這世上沒有人到過雲眼兒里,雖然人可以坐著飛機飛入雲眼兒里。眾所周知,戴著避孕套**與不戴避孕套**完全是兩回事。人不是鳥,縱然我說自己是一個鳥人,可我知道此鳥非彼鳥,兩者發音不同,意義也有本質區別。我不能因為它們形似,便厚顏無恥地說它們哪裡都一樣。我的情人撲哧一下笑了,咧咧嘴,仰起身子,**小巧,僅堪一握。我也笑了,這兩個迷人的**並沒有鼓脹得飛機輪胎一般大。我抽抽鼻子,吸入空氣,先是一小點兒一小點兒吸,隨即,便連嘴巴也派上了,我貪婪地一大口一大口地呼吸著,猛然驚覺這些空氣竟然比我嘗過的所有的美味佳肴加起來還要可口。我的情人甩了甩頭髮,眸子里的春意滴到我胸口,溫軟溫軟的。她說,從前有一個人想去**,可他窮得沒褲子穿,便用紙糊了一條褲子,高高興興出了門。她向我拋著媚眼說,哎,你們男人就是這個德性。也真虧那個女人肯收留他,讓他嫖,那女人一定是菩薩化身,你說是不是?我連忙點頭。她說,那男人也真奇怪,受了菩薩肉身的布施,為何還蠢得如此厲害?這時,我已略微恢復了一點兒力氣,問,他怎麼蠢了?她說,那男人爽完回家,路上一股大風把他的紙褲子刮入雲眼裡了。他便去追,追來追去,追回到女人屋邊,追不見了。這時,屋裡剛好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說話聲,說舒服得到了雲眼兒里。他一聽就急了,衝進屋內大喊——那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褲子?我的情人笑了,笑得渾身顫抖。我沒笑,我沒笑是因為擔心她隨時有可能笑岔氣,雖然我也很想笑。我的情人的臉色卻立刻變了,一聲輕吒,不笑?低級趣味?無聊?我剛想爭辯,她手中的鞭子已呼嘯著落下。鞭子是三角形的,我胸口處的傷痕也是三角形的。她的手裡拎著一條毒蛇,我的胸口也爬著同樣的一條毒蛇。對了,我的情人姓魚,名玄機。當然,她父母並不知道那個叫魚玄機的女人就是他們的女兒。他們只記得他們的女兒名幼薇,字慧蘭,五歲能背誦數百首著名詩章,七歲能作詩,十一、二歲時,詩作就已在長安文人中傳誦開來,成為人人稱道的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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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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