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想靜靜

「羅老大，這裡就是您的老家。」裂口男偽裝成正常人的樣子，不過在他說話的時候，依然可以從唇縫間看到尖利的牙齒。

羅川和裂口男站在街口，一眼就能望到盡頭出口的商店街，本身是依託附近一個廣場中心修建起來的，但那個商業廣場已經荒廢許多年，商店街里的店鋪商家搬的搬，歇業的歇業，只餘下一座電影院，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給這座商場帶來一點人氣。

錦都市作為一個二線小城，城市建設過剩的癥狀已經開始出現，畢竟不是靠海的國際大都市，人們追逐著新的商場大街，舊的只留有一片荒涼。

這跟羅川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與幾百米外新建商場熱鬧景象完全不同話，這條街是死一樣的安靜。

注意到羅川愣愣發獃的裂口男不覺嘆了口氣。

一入組織深似海，從此親友是路人。

不說其他，就是裂口男自己也是如此，想到自己老家的青梅竹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等自己，還是說已經被叔叔阿姨逼著嫁了人……

阿梅，我好想你。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裂口男小心的說道：「羅老大，您的父母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房子財產也被親戚瓜分乾淨……」

也就是什麼都沒留下的意思？羅川對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他可不想一天到晚去應付麻煩的親友，在魔王城熱鬧了那麼久，現在，他想靜靜。

只不過這未免也太乾淨了點。

通過逆召喚術來到這個世界，並不只是穿越那麼簡單，而是更加複雜更加高級的頂替某個人的存在的方式。

倒不是說他不能更加簡單粗暴的直接以恐懼魔王羅川這個身份『進入』這個世界。

簡單形容的話，一個生物在一個世界存在的軌跡對於世界本身是有限的，以恐懼魔王羅川這個身份直接降臨這個世界，就相當於洞穴探險時探險家使用了尺寸不合適的鞋子一樣，強行進入不僅會導致探險家自身行動的不便，還會讓這個世界產生排異反應。

羅川也不是怕這排異反應，而是那樣做的話會暴露他的位置，以他手底下那群幹部的生活作風和行事手段，足可以找到他的所在，到時候，他悠閑的退休生活也會跟著泡湯。

這就不是羅川想要的了。

以此為基礎的，不使用超過這個世界的力量，也同樣是為了不讓世界發現他這隻不合鞋的大腳，他需要藉助薛子攀的存在，慢慢的生活下去。

這是羅川現如今想要的，讓裂口男帶他『回家』，也單純只是因為他沒地方可去，順口這麼一說罷了。

他雖然退休了，想靜靜，可也不能去養老院靜吧。

「我餓了。」

兩人在商店街的盡頭找到了一家還在營業的麵館，不大的店面門可羅雀，微胖的老闆娘靠著門睡得正香。

「老闆，來碗牛肉麵。」裂口男大聲吆喝。

老闆娘嗯哼了幾聲，揉了揉眼睛，一看有客上門，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臉上堆起了假笑。

「兩位老闆吃點兒什麼啊？」她抹掉嘴角的口水，在圍裙上擦了擦。

「牛，肉，面。」裂口男生怕她聽不見一般，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位老闆呢？」老闆娘和裂口男對視了一眼，帶著假笑的臉轉向羅川。

羅川本想跟著選牛肉麵，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詞：「我要碗竹筍肥腸面。」

那是他很久很久以前，還是人類的時候最喜歡吃的，本應該已經忘記了才對，在這兒卻突然又想起來了，簡直就跟成年人突然想起兒時撕女生裙子的趣事一樣的感覺。

這就是退休的感覺吧，真好。

「好勒，二位老闆請稍等。」老闆娘進到裡屋廚房。

此時四下無人，裂口男腆著臉，露出一嘴白森森的尖牙，討好道：「羅老大，您這也安全到家了，不知道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只要您一句話，小陳我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闆娘不合時宜的端面上來，讓裂口男把後面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羅川端起面試著吃了一口，就是這個味兒！

過了這麼久，還是那個的味道，讓羅川感慨萬千，畢竟在魔王城可沒有竹筍肥腸面可吃，他吃的也不是味道，而是回憶。

和味覺記憶里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地方，這竹筍肥腸面帶了一點兒甜味兒，羅川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喜歡。

能讓統治世界的恐懼魔王喜愛的食物，如果換成在魔王城，怕是那群多事的幹部又要幹些出格的事了……

想到他們會有的行動，羅川的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些許笑意。

旁邊抓著筷子一直注意著羅川沒動手的裂口男看呆了，不自覺的被淺淺的笑容所吸引，心中滿滿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痴迷的神情，那笑容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裂口男甚至從內心深處生出一股想要為這笑容奉獻一生的衝動！

羅川臉上笑容消失的瞬間，裂口男的夢醒了。

不！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這麼美的東西消失，我好害怕，好怕再也看不到這麼美麗的笑容了……

裂口男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緊接著猛地一抖。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gay！我不是gay！我不是gay！」

他狠狠的捏住了自己的對洞穴探險用寶具，等了幾秒鐘，確認它毫無反應之後，裂口男才呼的鬆了口氣。

心中卻又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難受感覺，就好像他在為自己不是gay而感到傷心一樣。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為什麼羅川的笑容會有這種威力，這簡直比組織里的精神治療師還要恐怖。

裂口男小心翼翼的瞄了眼羅川，祖老先人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和照片上的薛子攀是一個人，卻又有些不同，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看到了阿梅……

「不對不對不對！」裂口男趕緊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去看羅川，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牛肉麵，用力的回想阿梅的長相，嘴裡念咒一樣嘀咕著：「我不是gay，我不是gay，我不是gay……」

因為想起麾下幹部們自然而然露出笑容，無外乎是距離產生美造成的結果，羅川也並不為此感到羞臊，而是享受。

會讓他笑的事物可不多。

羅川警惕的看了眼老闆娘和裂口男，見兩人都沒什麼反應的樣子，才略微鬆了口氣。

他很少會笑，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是下意識的控制，作為恐懼魔王，他的笑容帶有一種被動效果，魅惑。

而且是不分性別的三百六十度無差別魅惑，可以說，上到八十九，下到剛會走，都會被他這個被動影響。

沒錯，身為一個男性魔王，羅川卻擁有魅惑這樣的被動能力，這是他剛穿越的時候長期流連魅魔產房導致的後果，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羅川在成為恐懼魔王之後，為了讓那一切都銷聲匿跡，他甚至還力排眾議，讓魅魔產房的負責人成為了一名幹部。

要知道，魅魔因為其本身的特性，實力非常弱小，因為連他們自己經常都會沉迷在肉、、、欲里，所以也不適合當暗殺者。

為了把他弄進幹部隊伍，羅川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啊。

總而言之，都是些年輕氣盛時的經歷，當羅川發覺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間擁有了這樣的被動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好在發動這項被動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笑。

大不了不笑不就好了，身為恐懼魔王，不會笑是應該的，散播恐懼才是恐懼魔王應該乾的。

羅川一邊控制臉上的表情，一邊快速掃蕩，最後把帶著竹筍渣的湯底都喝得一乾二淨。

「嗝……」

舒服，這店很不錯，很適合養老。

「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站在旁邊看的老闆娘突然揚天狂笑起來，只見她刷的一下扯掉圍裙，身上的衣服就跟變魔術似得換成了黑色法師長袍，手上還多了一個勺子形狀的人高法杖。

「薛子攀，你這個叛徒，吃了我孟老婆子的湯麵，就老老實實的跟我回組織接受審判，否則，十分鐘之後……」

噗！

掌刀貫穿了她的胸口，得意忘形的樣子凝固住了，她搞不懂，為什麼這薛子攀連她的話都沒聽完就這麼直接了當的下殺手？

掌刀帶著血絲和臟器的碎片拔出，羅川淡然的用桌上的衛生紙擦手，最後把沾滿血污的紙巾扔到老闆娘的屍體上：「湯麵味兒不錯，不過我看上你的店了，所以對不起。」

「所以您直接下殺手不是因為孟老婆子的毒湯麵，而是因為看上了人家的店？到底誰才是壞人啊！」

在旁邊完整的看完這一切的裂口男打了個哆嗦，把到嘴邊的話給生咽了下去，他對於羅川不聽人說話『雷厲風行』的行事有了更深的認識。

地上的老闆娘發生了變化，人形的面孔拉長，嘴角咧開，杏黃的舌頭伸出來，頓時，不大的餐館里瀰漫起一股淡淡的甜味。

羅川深吸口氣，看著手邊連湯都喝得一乾二淨的碗。

這甜味，好像是一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