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羽隨風 （三十二）(4)

一夫這番搖頭晃腦的話說完了，他突然發現郭思懷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了，他覺得奇怪，自己這番話可是真心實意的，根本就沒什麼陰損挖苦在裡面，怎麼郭思懷的表情成這副樣子了？他哪裡知道，他的這番在他自己看來很是實在的話進了郭思懷的耳朵里可就是另一番味道了。郭思懷心裡不僅僅是因為工作上的這點事情讓他在這時候聽到一夫的這番話感到不安，這幾天他還知道了另一件發生在自己生活里的一個插曲背後的故事，這個故事讓他更不安，但是他卻萬萬都不敢告訴一夫，他只能讓這個故事變成自己心裡的秘密，他不知道一夫是不是知道自己心裡的這點秘密，他怕一夫知道，一夫要是知道了沒準會拿把刀把自己劈了，自己死的樣子一定會很慘。「聽說你要把那個破了產的小廠買下來？你仔細考慮過沒有？這可是要小心再小心的啊，這段時間我們這邊需要更多資金，我還準備要你幫我再融些資金來，我這邊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只能靠你那邊了。」程躍然坐在餐桌的一邊，邊說邊靜靜地看著對面的一夫。一夫輕輕地攪動著盛放在手中那隻精美的義大利瓷杯里的咖啡，咖啡很濃。一夫把咖啡端到嘴邊嘗了一口，那味道苦苦的，但很純厚。昏暗、溫柔的燈光下，一夫在仔細品嘗著咖啡，品味著程躍然，這個美麗的女人隨著時光的流逝越發充滿風采，看她端起咖啡杯的手，還是那樣嬌嫩，就連微微翹起的小手指都還是那樣充滿女人的韻味，讓人陶醉。又是一個月沒見到自己的這位愛人了，長時間的分別和短暫的相聚使他對自己的愛人總是有點新鮮和生疏的感覺。這也許是男性和女性的不同，或者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之間的差別，程躍然對這種分別並不感到難耐，她只是覺得自己的未婚夫又瘦了點。「我是準備把那家小廠買下來，我算過了，這是一筆不錯的買賣，但也確實需要一筆錢，這段時間財務做了個計劃，我們很快就要還貸款，所以財務把還貸計劃做好了，還準備了些資金作為這次收購的資金，另外銀行也答應再給我們一筆貸款的，這下我這邊的問題就解決了，只不過你那邊的資金我現在還真的很難給你幫上什麼忙。」一夫說著低下了頭，他怕在這種拒絕自己愛人要求的時候看她的臉，他可以猜得出來，程躍然此刻一定已經漲紅了臉，就象三月里的桃花一樣粉紅一片。程躍然張了張嘴，但是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看了一眼手裡的咖啡杯。空氣一下變得凝重起來，死一樣的凝重中參雜了咖啡廳原本柔和、溫暖的光，一切美妙的韻味一下變得呆板而凄慘，就象泛起了泡沫的啤酒，滿口是金黃色的苦澀。誰都清楚，在這種時候拒絕一個急需幫助的人的請求會是什麼結果，更何況這個人是自己的愛人。一夫兩難，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的這個拒絕，自己是海生葯業的總經理，他負有對海生葯業的全部責任，海生葯業是他的命根子，甚至已經超過了庄申百年的重要性，在這樣好的一個收購機會面前，他怎麼能隨意放棄？而程躍然現在需要資金也是在她合情合理的範圍之內，她是真正的老闆，她有真正處置這間公司的權利，她提出融資的要求原本不需要經過自己的同意，她是出於對自己的尊重才這樣做。可是一夫很清楚，現在他沒能力幫程躍然，如果幫，把應該用在收購上的錢拿給程躍然，海生葯業很可能錯過一次上台階的機會，而且很可能會在美方造成極壞的影響，甚至影響到海生葯業的生存。過了很長時間，程躍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段時間很少見你，我發現你真的變了，要是過去，我什麼樣的要求你都會答應我，現在你拒絕我就象隨口說出的話，很輕鬆，很隨意。」一夫聽出程躍然話里的味道，急急忙忙想解釋，但是被程躍然打斷了，「好了，別解釋了，你當好你的海生葯業的老總吧，錢我自己再想辦法。你也別解釋了，我真的覺得很沒勁，這麼重要的事你都不幫我，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事能幫我？好了，我明天就回深圳，耿強還等著我呢。」一夫知道事情不妙了，程躍然真的惱火了，而且這次惱火已經觸及到他們兩個人的感情，這是最可怕的。「你到底要多少？上次你說要三千萬，這次又要五千萬，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多少，反正我儘力就是了，海生現在也沒多少錢，就算是拿出來給你恐怕也湊不出一千萬來，我們手裡不可能留這麼多現金，我們的錢都是周轉著的，我也很難，真的，請你相信我，我不是不想幫你，只是我也要為海生考慮，這畢竟是你的買賣，還有那麼多員工……」一夫說到這裡咽了一下口水，他覺得話很難說清楚，一個人要是對自己有了成見改變對方的看法是很難的，他覺得心裡酸痛得厲害。「我要是做不好，你會恨我，嫌棄我，可我要是好好乾就沒辦法幫你，很矛盾，好了，我不說了，解釋不清楚，這是我和你的生意，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它。」程躍然淡淡的笑了一下，「好了，別說了，我清楚了。」程躍然的笑很冷、很淡，就象天幕中的一縷清淡的霧。冰冷的微笑下面，程躍然的心也開始發冷：也許自己確實有點說過了，但是作為自己的未婚夫，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事情和我的事情劃分得如此清楚？希望你真的是在為海生考慮，但是誰能知道你到底在為誰考慮哪？也許你僅僅是不希望我和耿強在一起工作，也許你僅僅是為了實現你個人的價值。一夫，你還真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