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羽隨風 （三十二）(2)

這些日子程躍然一直在和一夫討論是不是可以把海生葯業的總部搬至北京或是上海，而只把實體留在海南，那樣可以利用各方關係爭取到更多的貸款，甚至以後企業做大進行股份制改造后股票上市也會比較方便。但是一夫否定了程躍然的想法，在他看來，海南就是搞醫藥企業的好地方，不能走，這方面已經有了一些前車之鑒，一些銷售一直不錯的醫藥企業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把總部遷往上海和北京，結果最終又灰溜溜地回來，浪費大量的財力和人力，耽誤了大量時間。北京和上海這兩個城市讓人嚮往，但是並不是非去不可，要去也要看看自己在那裡到底能成為什麼樣的角色。起初程躍然對一夫的這個決定感到不可理解，但是沒想到郭思懷和美方代表都站出來肯定一夫的想法，爭論了幾次，程躍然也只得作罷了，她只能聽任一夫在海南大施拳腳，現在她管不了一夫，她隱隱地覺得一夫越來越不聽她的話，越來越自以為是，這也許是一種信心的象徵，但是也不能排除自己在一夫心目中地位正在逐漸下降的可能，一個男人有了錢，有了事業的成功做基礎，虛榮心往往會膨脹，也會變得妄自菲薄起來。程躍然有點擔心，但是她卻沒有說出來。一夫終於頂過這段繁忙緊張的時期，他要放鬆一下了，所謂勞逸結合。今天辦公室里只有自己一個，楊愛輝出去辦事了，公司里的事情也已經安排好，都交到郭思懷手上去處理了。辦公室里一下安靜了，一個上午甚至連電話鈴都沒響過，一夫反倒被這種安靜搞得有點不知所措，渾身上下彆扭異常，但是現在又不想回自己的公司，回去就要面對另一件尷尬的事情：韓朝剛這段時間一直要他做媒向孫小微正式求婚。也不知道韓朝剛哪來的那麼多的規矩，非要他出面去跟孫小微正式說不可，明明自己光明磊落就可以搞定的私人感情上的事情，中間還非要插他這麼一個人，這讓一夫覺得很尷尬。當初寶怡走的時候，是孫小微把寶怡的信交給自己的，而且直到現在孫小微在這件事上也沒真正原諒過自己當初對寶怡的態度，這樣的情況下要一夫去給韓朝剛做媒證婚，一夫覺得在孫小微面前難以啟齒。閑得無事，他索性拿起報紙慢慢翻看起來。一夫與多數人不同的是，他喜歡看報紙上的形形色色的各類廣告，甚至那些毫不起眼的中縫。在他看來，很多廣告都是智慧的結晶，非常有創意。廣告也是很好的商業及各項社會信息的來源，同時代表了一個地區經濟的實力。越是經濟發達的地區，其報紙廣告就越是繁榮，而且這些廣告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企業的經營能力和產品信息，甚至可以很快地判斷出一個企業的未來發展方向。很快，報上一條很簡短的小廣告吸引住了他。江西一家藥廠在海南的下屬工廠登了一則啟事：本公司因機構調整，現海口分廠停產，以往一切債權債務均由江西昌宜製藥廠承擔。一夫的腦子又轉起來了，也許這個廠會轉賣，要是那樣的話，不妨去看看再說。一夫的判斷沒錯，江西昌宜製藥廠的這間海口分廠確實已經關門停產，這個廠子並不大，外面看進去只有兩座不大的小廠房，鐵門緊閉，只有兩三個工作人員在那裡看著設備。一夫敲開了工廠的大門。工廠里走出來一個曬得黑黑的瘦小男人，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高高瘦瘦的陌生人和他身後那輛塊頭很大的黑灰色豐田吉普車，那眼神很奇怪，就象一夫和他的吉普車都是從怪物熔爐里冒出來的一樣。一夫湊上去搭訕，「你好，我想來找你們這的負責人問點事。」男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夫，「你是來買我們處理的東西的？早都賣完了，你來晚了。」男人說完轉身就要走，一夫趕緊上前叫住了他。「大哥，你說什麼東西賣完了？」「車、傢具、辦公設備，能賣的都賣了，就剩下一些破爛設備和這房子沒人要了，海南現在到處都是房子，這房子誰會要啊。」男人說話的時候有點忿忿的。「你那輛車不就是從我們這裡買走的嗎？」他一指一夫身後的那輛吉普，「這車當初是我開的，車牌我都能給你背出來，錯不了，才賣了十萬，這車買回來的時候花了七十多萬，開了才不到一年，現在十萬就賣了，也太便宜了，還不知道當頭的收了多少好處哪。」男人說話的時候臉上的青筋開始跳。男人的話讓一夫吃驚不小，沒想到今天自己開的這輛車就是從這個廠買出來的，只不過這車是從別人手上又過了一手，買這輛車的時候價錢已經加到了二十五萬，當時還覺得很合算，現在看來是被人狠賺了一筆。不過一夫現在並不關心這輛車到底被別人賺了多少，他關心的是這個廠里還有什麼好東西，那些設備和這兩間廠房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徵得看門人的同意，一夫走進了寂靜無聲的廠房。一間廠房裡只有一些進行包裝作業的操作台，另一間廠房裡有幾台簡單的設備，一大堆空紙箱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堆在一面牆邊，這就是這裡剩下的全部東西。看著這些東西，一夫有點失望。據看門的男人講，這間廠從建廠到現在只生產過一些用作玻璃容器封口的橡皮頭，至今沒生產過任何藥品，只見花錢不見產出，這也是為什麼江西總廠會把這裡最終關掉的原因。當初江西昌宜製藥廠投資這個廠的時候，主要是看好海南這個地方，先是在房地產熱的時候炒房地產，房地產泡沫破裂后壓在手裡的地賣不出去，就建了這兩棟廠房，本來還打算象模象樣的生產些藥品，但是沒想到醫藥市場近年來群雄混戰，都以為醫藥行業利潤高，結果很多品種的葯就象北京初冬街頭的大白菜，爛得滿地都是也沒人要，藥廠沒有什麼叫得響的新品種，只好放棄生產，而只藉助海南生產優質橡膠這樣一點點有限的優勢資源生產一些橡皮頭，而自己廠里的橡皮頭用量有限，加之這些低附加值產品的價值相對運輸費用昂貴，沒搞一兩年廠子就支持不下去了，現在只落得個停產轉賣的地步。看門人講，這個廠里還有七八個藥品批號，但是一直沒用上，一夫一聽，立刻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