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鶴！（下）

鶴丸國永，沒教三日月明爬樹。

所以被鶴丸拽上來的髭明坐在高高的樹杈上，不知所措。

鶴丸把她拉上來之後還帶着她往上爬了爬，爬的時候因為有鶴丸在，不覺得困難嚇人，但是等到只有她一個的時候，三日月明才發現她已經爬得如此之高了，高的她都不敢往下看。

「阿鶴？」髭明小聲地呼喚。

沒人應。

髭明的聲音變大了，她開始害怕，開始喊起來。

「阿鶴！」

「阿鶴你在哪！」

依然沒人應。鶴丸國永把髭明扔在樹上，自己高高興興回家看電視了。

迪迦奧特曼正好停在迪迦被怪獸打倒在地爬不起來的地方。鶴丸國永無心想姑娘，一心等著看奧特曼如何反殺。

喊到喉嚨都啞了，髭明開始意識到鶴丸不在這裏。她蜷在樹榦上，把臉埋進雙膝之間。

哭了。

沒有鶴丸，她後知後覺自己在座人跡罕至的深山上，除了鶴丸不知疲倦亂跑會到這裏玩之外，幾乎再沒有別人會進山。

孤身一人被茂密而巨大的深綠包圍。這綠色一眼望不到邊際，分不清方向，比起八原鎮上的綠色來說深得發黑髮紫，髭明甚至生出了綠色深處有怪獸盯着她的錯覺。

這讓她哭都不敢大聲哭，就怕怪獸聽到聲音會撲過來吃掉她。

她小聲啜泣著，幻想着一個月之後，她的哥哥找到她被啃得七零八碎的屍骨時的悲痛模樣。

等等——她突然一激靈。

阿鶴會不會是，被綠色里的怪獸叼走了？！

髭明頓時忘了害怕，在樹榦上急得亂竄。試着爬下去，可是她實在太矮了，沒有幫助根本踩不到下面的樹榦。

「你把阿鶴吐出來！」於是髭明開始對着空氣疾言厲色。

「把阿鶴還給我！」

「臭怪獸！我要生氣了！！」

當夏目貴志順着妖怪們的竊竊私語找到據說被人欺負丟在樹上下不來的小姑娘時，就看到樹上一個黑煤球兒在對不遠處的妖怪放狠話。

「你把阿鶴吐出來！我就不揍你！」

「我會劍道！信不信我一劍下去你會死！」

一邊說着，小煤球還一邊往妖怪身上扔樹枝子樹葉子。

「……你吃人了？」夏目貴志問。

「夏目大人我不是！我沒有！」妖怪左右躲避扔過來的樹杈，委屈地直掉眼淚，「是這人類小姑娘突然就攻擊我，我怎麼可能吃人呢QAQ。」

「你和大怪獸是一夥的？！」耳朵賊尖的髭明捕捉到夏目貴志壓低的聲音，噼里啪啦折下樹枝就對着突然出現的少年砸過去。

「痛！」毫無防備被砸了個正著的夏目貴志痛呼，就是這個聲音讓髭明停了手。

「征十郎？」

小姑娘完全懵了。

「……征十郎真得學會美少女變身了？」

「我叫夏目貴志。」夏目揉揉被打到的腦袋，對小姑娘溫和笑了笑，「不是征十郎哦？」

髭明定定看着樹下的少年，突然舉起手中的樹枝。

「你果然是怪獸！」

「哎？」夏目貴志驚了。

「笑得這麼好看一定不是人！」

「……」

夏目貴志好說歹說，才讓小姑娘勉強相信他是純種人類。把小姑娘抱下來，小姑娘還在問：「你見到阿鶴了嗎？」

「阿鶴？鶴丸國永嗎？」

「嗯嗯！他和我一起來的！被怪獸叼走了！」

夏目貴志一哽。

他該怎麼委婉地告訴小姑娘，他過來的時候，八原有名的皮猴兒鶴丸國永正在商店買波子汽水？

最後夏目貴志帶着小姑娘爬了鶴丸國永家的牆，看到完好無損的鶴丸國永正在一邊喝波子汽水一邊看迪迦奧特曼。

看到全東京的人為迪迦奧特曼照明，受到光照的奧特曼恢復力量成功完成反殺的鶴丸國永心滿意足上床睡覺了，夏目貴志陪髭明坐了一晚上，都沒等到鶴丸出來找髭明。

第二天鶴丸國永發現，髭明再也不來找他玩了。

沒有髭明在身邊轉悠，鶴丸國永反而有點不習慣。但是髭明現在圍着後街藤原夫婦家的高中生夏目貴志轉。鶴丸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夏目貴志。

他曾經撞見夏目貴志獨自在山上，明明身邊什麼人都沒有，他卻一直在說話——不，不是說話，是鶴丸國永只能聽見單方面的對話。

更可怕的是，夏目貴志還會飛！

某天晚上爬到屋頂看星星，正好看到被妖怪帶着在天上飛的夏目貴志的鶴丸國永發誓！

夏目貴志一定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陰陽師！那張年輕的臉其實是偽裝！他身邊的那隻肥貓一定是他的妖怪式神！

不得不說在某種意義上，鶴丸國永真相了。

鶴丸國永不敢惹夏目貴志，也就不敢接近每天被夏目貴志送回家的髭明。

終於在暑假，他等到了接近髭明的機會。

夏目貴志去修學旅行兩個多星期。鶴丸國永滿心期待髭明能來找他玩，結果髭明非但沒有，還找上了夏天回老家消夏的青峰家的小鬼，兩個人手拉手去河邊逮小龍蝦。

夏目貴志是個老陰陽師也就算了年輕人不跟老爺爺計較，這個青峰大輝竟然也敢！拉！髭明的手！

這小鬼甚至比髭明還黑！兩個人夜裏回來就是兩套懸浮的衣服！

鶴丸國永！出離憤怒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第一天，他往髭明的魚缸里放了螃蟹。

「啊啊啊啊啊我的魚！！！」

第二天，他逮了一筐草蛇放進了髭明的被窩。

「啊啊啊啊啊有蛇！！！！！」

連續兩天髭明都沒有像鶴丸國永以為的那樣蹭到他身邊求安慰，反而眼淚汪汪去青峰大輝那邊，讓一臉不耐煩的大輝摸摸她腦袋。

讓這個黑鬼摸你腦袋，你！就！不！怕！變！更！黑！嗎！

第三天，鶴丸國永怒氣槽充能百分之二百，準備開波大的。

他帶着剪刀和推子爬進髭明的屋，看着白天信誓旦旦要給髭明守夜，現在卻在角落裏呼呼大睡的青峰大輝冷笑，直接給兩個人剃了個禿瓢。

起夜聽見動靜的光忠一推開妹妹房間的門，就看到兩個鋥亮的腦門和一個鋥亮的白頭髮男孩交相輝映。

燭台切光忠：？？？我是不是沒睡醒？？？

被光忠推醒，兩個禿瓢小孩在光忠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揉揉眼睛，遲鈍地感覺到頭頂……似乎涼涼的？

「啊哈！你成禿子了！」頭髮本來就短，完全不介意變成禿瓢的青峰大輝指著髭明大笑，「我第一次見到女孩子禿頭哎！」

有一頭和爸爸一樣的漂亮金髮的髭明：？？？？

她摸摸自己腦袋。

「嗚哇！！！！！」

「怎麼回事？」被吵醒的爸爸出現在門口，髭明大哭着撲進爸爸的懷抱。

「哇……我第一次見到完全的禿子呢。」爸爸驚喜地笑着，伸手擼了一把女兒的光頭。

「手感真不錯呢。」他自言自語，「要不以後就這個髮型好了。」

？？？？？

光忠一個箭步把髭明抄進自己懷裏，嚴詞拒絕並對老父親扔了個枕頭，「停止你的想像！小明喜歡長頭髮！」

小明再也忍不住了。

她哭着對被光忠壓在另一邊的鶴丸國永喊：「你神經病嗎！為什麼老欺負我！」

沒等鶴丸國永開口，站在一邊的爸爸就笑着補刀：「因為你軟蛋啊，小軟蛋。

「不欺負你欺負誰？」

玩家髭明遭受到來自友方的真劍必殺，減少10000HitPoint！髭明處於殘血絕境！

鶴丸國永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他看看拿了個鏡子端詳自己禿瓢的青峰大輝，又看看淚眼朦朧的髭明，不知怎麼就昏了頭，一咬牙說：

「欺負的就是你，軟蛋！」

玩家髭明遭受到來自敵方的言語攻擊，減少000001HitPoint！由於怒氣而增加10000ManaPoint！髭明的藍條已經滿格！

玩家髭明出手了！只見髭明反手抄起手邊的木劍砸上鶴丸國永腦袋！「嗷」一嗓子就朝被砸得矇頭轉向的鶴丸國永撲了過去！

……

這兩個人泡沫一般短暫的友誼，就這麼徹底破碎，再也拼不回來了。

等三日月宗近回來看到妹妹的禿瓢和那愈加狠戾的身手，當機立斷帶着妹妹離開了八原，還給妹妹改了姓氏。

「不能再跟那個傻子一個姓！會變得不幸的！」

從弟弟口中知道爸爸說了些什麼的三日月宗近這麼和法務省負責戶籍的行政人員說。

於是髭明就變成了三日月明，可愛溫糯的金髮姑娘變成了陰翳乖戾的禿瓢。

再後來東京讀完國小的三日月明沒有接受幾個好友發來的邀請，也拒絕了考上東大的夏目貴志關於去東大隔壁文京中學的建議，而是自己選了遙遠的宮城縣的一所住宿學校，雷厲風行地搬了過去。

天真爛漫的歲月一去不回頭。

「不過真是嚇到我了。」鶴丸國永啃完手裏的Pocky，興緻勃勃地和三日月宗近講：「光哥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沒想到小明真的完全、變白了！

「呀咧呀咧，完全看不出來是原先那個煤球了。」他一邊感嘆，一邊悄悄地從三日月宗近手裏的包裝袋中抽出最後一根Pocky。

「我的妹妹當然是最好看的。」三日月宗近輕笑，捏緊手裏的空袋子，「也是最好的。」他意味深長扔下這句話，抬頭就對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的三日月明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小明……鶴丸吃了我留給你的Pocky。

「還是你最喜歡的芒果味QAQ。」

鶴丸國永爬起來就跑！

沒跑出去一步就「嘭」摔到地上。

三日月宗近收回絆倒鶴丸國永的腿，慢悠悠站起來走回屋子，順手抱起站在門口的五虎退。

「小明，我想吃壽喜鍋。」

「嗯，我買了牛肉。」小明對三日月宗近點點頭，轉身去看坐在地上冷汗直流的鶴丸國永，眯了眯眼。

「好、好久不見？」鶴丸國永試探著舉手，乾笑打招呼。

「你為什麼在這？」三日月明一臉冷漠。

「啊哈哈……我考上了冰帝嘛……」鶴丸國永撓撓頭。

「……冰帝？」

「對啊，你爸沒和你說嗎？」

三日月明扭頭就去找電話。而門口的三日月宗近光風霽月地笑着，「咔吧」一聲拉上了門。

順手上了鎖。

「哇宗近哥這個妹控屬性沒救了。」鶴丸國永嘖舌，也跟着準備推門進去——推不開？

「喂喂不至於吧宗近哥。」鶴丸國永冷汗下來了，「不就是給小明剃了個禿瓢嗎……多少年之前的事了……」

「不長不短，」三日月宗近的聲音隔着障門非常清楚，「五年零十個月。」

他慢悠悠講：「天也不早了，你該回家去了。」

「哎？鶴丸哥不留下來吃飯？」這是五虎退。

「嗯嗯，你鶴丸哥剛到東京，要回去收拾東西呢啊哈哈。」

「哦……那鶴丸哥再見。」相信了三日月明的鬼話，現在又對三日月宗近的鬼話深信不疑的五虎退乖巧說了再見。

啊哈哈個鬼啦！

他就不信三日月宗近想不到，他沒帶錢包也意味着沒帶鑰匙啊！

退醬你被騙了那麼多次，也多少長點心啊！！！

今天的鶴丸國永，也被三日月明一家深刻地討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