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心結與釋然

第二百三十一章 心結與釋然

魚恩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此時此刻他正在跟自己的腦袋較勁兒。昨夜宿醉,今天早上他只感覺口乾舌燥,頭痛欲裂。疼痛的感覺連悲傷都可以掩蓋住,哪裡還有心思關心外面發生了什麼?

咕咚,咕咚,咕咚,端起酒樽,他急忙豪飲幾口,在酒精的麻痹下,難受的感覺這才減緩許多。

可是疼痛減輕了,心痛馬上又回來了,那種失去親人,鑽心的疼痛,瞬間就把他的腦海填滿。於是乎,他隨手又抓起酒樽,就想再來幾口。

宿醉的人喝酒可以緩解,心痛的人喝酒也可以緩解,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渾渾噩噩的渡過了十多天。

只可惜今天和以往不同,西征大軍里正討論著天翻地覆的事情,沒人來關心他這個酒鬼是否還有酒喝,大家的目光早就被將台所吸引,就算是他的門衛親兵,也沒有聽到營帳里酒鬼的叫喚。

「酒呢!酒呢!給我酒!給我酒……」

也許是還處於半睡半醒之間,也許連日來食物攝入過少,他的聲音並不高,顯得很無力,更像是嘟囔。

也許是真的困了,也許是已經筋疲力盡,嘟囔聲沒多長時間就銷聲匿跡。如果不是朗寧公主拾掇好長時間的營帳又變得滿地狼藉,估計沒人知道他已經醒來過一次。

當外面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在肚子咕咕叫的抗議下,魚恩也消耗掉最後一絲睡意,翻身向案上抹去。

如果是往常,這時候案上應該有滿滿一壺酒,足夠魚恩再醉生夢死一次。可惜今天不是往日,摸索好一會兒,還是翻到的酒樽,空蕩蕩的酒壺,就連一滴酒都沒有。

「王維棟!王維棟!老子的酒呢!」

往日呼來喝去的牙兵隊長,今日並沒有像往日一樣第一時間回答他的話,甚至連個動靜都沒有。

「王維棟!王維棟!你特么死哪去了!」

又呼和幾聲,還是不見有人回話,魚恩只好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攙扶著案頭起身,試圖自己去找酒。

就在這時,有人提著酒壺走近營帳,緩步走到岸邊,用及其謙卑的姿勢將酒壺遞到魚恩的面前。

按理說,這種時候魚恩該和往常一樣,毫不猶豫的接過酒壺痛飲一番。可是他今天沒有,因為早上他沒喝醉,現在的頭腦也算是清醒,看見給自己送酒的人,忽然明白髮生了什麼。

略微愣了一會兒,還是接過老司閽手裡的酒壺,先是小酌一口,隨後略微一皺眉,然後豪飲起來,直到酒壺空蕩蕩的裡面再也沒有一滴液體。

「痛快!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舒服了!」

「公爺宿醉后,最喜歡喝這醒酒湯,說是喝完了神清氣爽,心裡出奇的清楚,不容易出錯。」

還是那個和顏悅色的人,還是那個順耳的聲音,可是不知為什麼,聽在魚恩的耳中卻有些堵得慌,也許是這一壺醒酒湯已經證實他心中所想,心裡有些失落吧!

就在這時,一直彎腰頷首的老司閽,從懷裡拿出一封封著火漆的密信,恭恭敬敬的呈到案上,然後退回原處,一言不發。

拆開火漆,拿出信紙,隨著目光的推移,魚恩的手居然開始抖動起來。信上的字並不多,但是每個字都直指魚恩心頭,他的心裡又怎能不激動?

一封密信,也是一封家書,語氣滿是長輩溺愛,言語中也多有勸導,到最後甚至有些祈求。

信的最後,魚弘志還告訴他,唐武宗已經把紫嫣封為夫人,出行可用厭翟。一個家奴,得封縣男,一個舞姬得封夫人,自古以來又有幾人?皇帝能用這種方式補償你,不求你感恩戴德,只求你不記恨便好。

老司閽絕對是個人精,這時候把這封信拿出來,正好能化解魚恩心中的怨氣和心結。若是一開始就拿出來,魚恩肯定會以為魚弘志是想穩住自己。可是如今,軍權已經不在魚恩手裡,再來看這些東西,裡面有的只是長輩濃濃的關愛,沒有半分顧忌。

「哎!」

許久之後,長長的一聲嘆息,讓魚恩身上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淡化不少。

老司閽並沒有趁熱打鐵繼續勸說,就那麼彎腰頷首站在那裡,像是在等候著魚恩的吩咐。

這一次魚恩並沒有讓他等太久,只見他一邊收起手裡的書信,一邊問:「什麼時候走?」

「公爺的意思是小公爺應該留下來,好男兒……」

「老丈以為本正還會在這待下去?」

「公爺也知道,但是公爺還是想讓老奴勸一勸,畢竟……」

話還沒有說完,卻又被魚恩打斷:「家老幾次救我與危難,照顧的更是無微不至,就算是父母也不過如此。為人子者,需為父母丁憂。家老雖非父母,用不得丁憂大禮,但這最後一程怎麼也要送一送。」

「老奴這就安排人幫小公爺收拾東西。」

知道軍權已經被奪后,魚恩忽然就釋然了。知道自己該回去送家老最後一程,而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

……

「殿下,該啟程了。」

「就這麼回去了?」

回答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哀樂,彷彿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若不是能看見公主臉上哀怨和落寞中帶著悲涼的神色,彩蝶根本猜不出她現在的心情。

「內使說軍權順利交割完畢,陛下的重任已經順利完成,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雖是勸說的話,但婢女盡量把聲音放的很平常,彷彿這件事跟自己根本就沒有關係。也許在她看來,自己這麼想,公主殿下也就應該這麼想。殿下這麼想,也就不會再感到難過了。

小侍女的邏輯,顯然不是朗寧公主的邏輯。在她看來,內使的重任是保證西征大軍不亂,他確實完成了,而自己的並沒有完成。

臨行前,唐武宗把她叫到身邊聊了好久。委婉的告訴她,身為皇家人便是身不由己的道理。現在的皇家風雨飄搖,皇家的一切婚配,都會以維護皇家統治為目的,簡單來說就是政治聯姻。

唐武宗告訴她,魚恩給皇家帶來了什麼,給大唐帶來了什麼,這個人對大唐有多重要。為彌補她姑姑義昌公主的過錯,把魚恩再次綁到皇家的戰車上,她就必須嫁給魚恩。

此行的目的也算是給她個培養感情的機會,讓她盡量在魚恩面前展現出小鳥依人的一面,千萬別刷皇家那些臭脾氣。

最後,皇帝千叮嚀,萬囑咐,如果魚恩不待見她,可以先把生米做成熟飯,自有叔叔給她做主。

也自有她知道,皇帝安排自己的這個勞軍使,勞的並不是西征大軍,而是魚恩這一個人。這也是為何她會答應李牧的提議,會不顧臉面,敢嘗試著偷吃禁果的原因。

只可惜,未經人事的少女畢竟懦弱,帶有強迫症的潔癖也是個難以戰勝的心魔。在這雙重打幾下,她失敗了,始終沒敢邁出那一步。

此時此刻,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任務並沒有完成,等待自己的歸路恐怕只剩下不幸。所以她哀怨,所以她落寞,所以她替自己感到悲涼。

「駙馬那邊準備好了么?」

駙馬兩個字說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稱呼的是義昌公主的駙馬,還是她朗寧公主自己的。

「內使說劉猛將軍已經整裝待發,這才來請殿下的厭翟。」

沉默好一會兒后,朗寧公主忽然雙目精光一閃,朗聲吩咐:「告訴內使,厭翟太悶,本宮要坐駙馬的軺車。」

說完揮揮手,示意彩蝶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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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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