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喋血

第四百五十四章 喋血

面對那一張張驚恐的臉,作為一個老將,李廣明白,如果不穩定軍心,那意味著人心散了,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看了看身邊的李敢,立刻意識到,一旦面對這種情況,沒有什麼比將軍表決心更讓人振奮的了,也只有讓自己的親系子弟沖入敵陣,才能夠喚起漢軍的鬥志,驅除怯戰的陰霾。

這雖然很殘酷,但這是作為李氏子弟的必經之路,付出與收穫是成正比的。

「李敢聽令!」

李廣聲嘶力竭地大喊道。

「末將在。」

「聽著,本將軍命你率一屯騎兵,殺入敵陣,你可敢?」

「敢!」

李廣指著東南方向,幾乎是咬著牙齒道,「看見了么?就向東南方衝殺,那方旗下必然站著匈奴的將軍,只要你一股作氣,一把衝散了匈奴人的陣腳,我軍還會怯么?必然士氣大振!」

「諾。」

李敢回復一聲,便勒轉馬頭就要離去,李廣在身後喊道:「兒啊!此一去生死兩可,可能是必死的局,你害怕嗎?」

李敢笑了笑,搖了搖頭:「害怕?那末將還是飛將軍之後么?怕得越早,死得越快,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束了束腰帶,直接對身後的騎兵大吼一聲:「快點,隨我來吧。」

便高舉大刀,一個側旋,催動坐騎,一把大刀左劈右砍橫貫東西,只見匈奴騎兵紛紛落馬,不堪一擊。

李敢憑著一股銳氣一路衝鋒,

如入無人之地。

等到他們再度回到李廣身邊時,成什麼樣子了?他們臉上、身上,都沾滿了匈奴士兵的血,彷彿血人。

李敢手裡提著一顆匈奴當戶的頭顱,面不改色,直接將之摔在馬下,接著抹一把汗水。

李廣見狀,立刻登上高坡,對漢軍將士高喊道:「看見了么?只要我軍戮力同心,匈奴必敗,勝之不難啊。

這往南四五百里,就是長城,而長城以內乃我大漢父老,咱們堂堂大漢軍人,有一個孬種么?能容忍匈奴人殘殺我們的父老鄉親么?」

「不能!」

……

李廣父子的浩然壯氣,浩然長存,噴射之間,銳不可當,不僅使漢軍的情緒很快地穩定下來,而且進而真正地膨脹為一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自信。

自信在,

則有可拼之力!

李廣對從事中郎灌強道:「匈奴什麼居心?他們居心在於衝散我軍,分割圍殲,盡而屠之。

所以要命各部成圓陣排列,人刀朝外,抵制住壓力,只要我軍不被衝散,就總能夠堅持一段時間,等到援軍到來,我們的危險便解除了,知道么。」

「諾!」

那時灌強站在李廣身邊,揮動旗幟,而漢軍迅速聚攏,一時間構築起環形防禦陣形,固若金湯。

外圍布置了強弩軍,他們的作用,是用以對付敵軍的襲擊,而第二隊為騎兵,以備在箭矢用盡時,迎擊來犯之敵,最後第三層為步軍,掩護大軍撤退。

這一切的變化,立即引起了左屠耆王的關注,他皺了皺眉頭,看了看身旁的呼韓渾琊問道:「李廣……他這是準備做頑抗么?」

「呵,漢軍成此陣形,意圖很明顯了,而且這表明他們已沒有攻擊能力,意圖堅守待援,我軍現在呢,只要以強弩領先,騎兵隨後,敵陣自破。」

「好好好!就依將軍所言,命令我軍,萬箭齊發,切不給敵人喘息之機,讓他們不攻自破。」

於是頃刻間,箭矢如大雨傾瀉到漢軍陣地,漢軍沒有抵抗之力,是成片地倒地落馬。

只不到兩個時辰,

漢軍便死傷過半。

聽著那些年輕的生命中箭時的慘叫,又往四周觀望,當看著自己的部屬一個個前赴後繼,一個個地死在匈奴的箭雨之中,李廣強壓下心酸,冷峻的臉劇烈地抽搐著,就是不肯掉下眼淚,他作為統帥,絕不能掉眼淚。

而一旁李敢,他的淚水就禁不住了,一直在緩緩奔涌而出。

「父親!還擊吧!否則,我軍就沒機會,就……完矣!」

「不!」

李廣此時決然地搖了搖頭,「我軍箭矢不多,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發,發了,就代表再無反水可能,不行,絕對不行。」

「難道……你……還有我……就看著將士們斃命么?」

李廣臉色一片鐵青,不再理會李敢,他的眼睛直視前方,密切地注視著敵情的變化,等待時機,就在這時,匈奴的箭弩停止了射擊。

騎兵迅速越過弓弩手,

沖向漢軍陣地。

為首的是誰呢?那不是曾經逼迫韓安國將軍求援的呼韓渾琊么?

這個老對手,向來毒辣棘手,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東線戰場。

呵,此刻,他的心裡……一定騰躍著強烈的立功慾望吧?

好!李廣眼睛爆出精光,心道:老夫今日就讓你埋骨荒漠!

李廣鎮靜地舉起了那張曾經射虎的大黃弓,只手滿拉弓弦,屏住呼吸,一秒之間,一矢飛出,不偏不倚,正中呼韓渾琊的咽喉,呼韓渾琊口中噴出一股鮮血,翻身落馬。

就是這個時候,

臨陣失將,匈奴軍心大亂,李廣一聲令下,漢軍的弓弩手趁機發動反擊,那一千多支利箭,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射向匈奴的騎兵,而匈奴軍在丟下數百具屍體後退卻了……

李廣臉上緊繃的肌肉,終於出現了依稀的活泛,他站在黃昏落日的餘暉下,眯眼眺望著對面山包上左屠耆王的軍營。

灑下的夕陽在他風雕霜刻的臉上跳動,在他灑滿征塵的肩頭伏下,在血染的盔甲塗上一抹深沉的橘黃,一切彷彿都凝固在落日的光暈中。

腳下子弟的屍體,一直催下將軍濁重的淚水,而匈奴的倉皇撤退,又讓他的嘴角開始滯留了輕蔑且倨傲的笑。

這樣子,

讓李敢和灌強的心裡十分擔憂。

灌強遞上一囊水:「伯父!您還是喝口水解解渴吧!」

李廣推開水囊,仍然一聲不吭地凝視對面的山峁,似乎要把一座山吞進自己的腹中。

他從小投軍,到現在戎馬一生,他身上缺少司馬相如的詩意,卻不缺乏一位將軍、一個父親、一個長輩的情感。

腳下這片土地,曾留下多少隴西子弟的骨骸,曾漂泊著多少家鄉親人的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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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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