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4

純白的房間。

嚴辭慢慢睜開眼睛，好久沒有睡這麼長時間了，精神許久沒有如此清晰過。

「嚴辭？秦叔，秦叔，嚴辭醒過來了。」瑾泉忙不迭地叫著秦叔。

「醒了？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水？」秦叔拿了一杯水坐到床邊，上面插了根吸管。

「我……我先坐起來。」嚴辭撐著床要起身，重病後的嗓音些許沙啞。

「我來我來。」瑾泉扶起他的背，嚴辭現在還在打消炎的藥水，右手不能隨便使力。

「我怎麼會在醫院？」嚴辭接過秦叔遞過來的杯子，喝了一口。

「你還敢提！」秦叔瞪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你們這些小鬼一天天都在搞些什麼，簡直莫名其妙，誰教你的見義勇為去與兇犯搏鬥。」

「這不是沒事嗎。」嚴辭靠在瑾泉給他墊好的枕頭上，不以為意。

「你是不知道……之前情況多嚇人……」瑾泉整個人蔫兒的不行，低垂著頭。

「我沒事。」嚴辭不太明白，他隱約記得瑜書守在自己身邊：「對了，瑜書呢，我只記得把喻文給綁了起來，瑜書安頓在哪兒，有沒有給它備好新鮮的竹筍？」

「你現在是比我這個獸醫還盡職，剛醒來先問動物。」秦叔道：「剛剛才把潘醫生送走，你知道今天白天什麼情況嗎，嚇得我這老人家心臟病都要犯了。」

潘醫生過來了？潘醫生是秦叔的好友，嚴辭知道他的專業與地位，不至於吧：「秦叔，我真的沒事，我做事有分寸的，你們不用擔心。」

「有分寸？總之啊，你們倆差不多也該離開齊雲市了，一個過來養熊貓把熊貓給拐跑了，一個純就是過來玩兒，盡讓人操心了。」秦叔看了一眼瑾泉：「你的大熊貓，問他吧。」說罷，一轉身離開了病房。

「到底怎麼回事？」沒有長輩在場，兩人放鬆了些。

「那個，嚴辭，我，我就直說了啊，你不要生氣啊。」瑾泉支支吾吾。

「瑜書到底在哪兒，難不成被大熊貓中心接回去了？」看秦叔和瑾泉的表情，嚴辭有些不安。

「哎呀，它一定要跟著我過來看你，然後……」瑾泉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氣全說了，說罷只垂著眼睛不敢看嚴辭。

「它跑出去了？你有沒有我那邊兒看過，說不定是回家了。」嚴辭倒沒有像瑾泉想象中那般大發雷霆，只淡淡地道。

「我都叫人找過了。」瑾泉垂頭喪氣的。

「再叫人找找看吧。」嚴辭低下頭看著扎著針頭的手背，他有點兒心疼，自己照顧了這麼久的小熊，平日里都沒近距離接觸過幾個人，醫院裡大家追著它跑，肯定嚇壞了。

咔嚓咔嚓~

瑜書坐在一顆八，九米高的大樹上津津有味啃著竹筍。

人的適應力真的很強，剛從大熊貓中心出來的時候他還不太敢爬稍高的樹，嘗試幾次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高處的風吹得他薰薰然然，心境也舒緩了幾分。

「吱吱吱~」竹鼠就喜歡藐視外來的大熊貓，它明目張胆大喇喇在大熊貓周圍嘗試一根又一根竹子，遇到稍喜歡的也一口便棄，它要找到最滿意的那根。

「嗯嗯。」瑜書動了動身子，把筍皮抖落到樹下。

竹鼠身子猛地一抖，大熊貓平日里興緻來了也會隨手捉一兩隻竹鼠打打牙祭，危機來了，他嗖地躲回了自己的巢穴，選中的竹子都不敢拖走。

差不多了。

瑜書看了看天色，這個時間基本上醫院裡都要準備休息了。

不知道……嚴辭……現在情況如何……

「那邊有嗎？阿強，看看那邊。」

「怎麼可能有啊，這大晚上的，我們要找一個通宵嗎？」

「人家錢都已經給了，你就敬業一點行不行。」

「這年頭，動物也可值錢。」

「動物比咱眼睛好吧，好像還會發光。」

「這也不是第一次找了，上次就沒找著，動物都精著呢，跑得飛快。」

「別說了別說了，認真仔細點兒。」

這群人究竟在找什麼，瑜書躲在樹后繞開幾名保全公司的員工，他現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嚴辭的情況。

「晚上關燈了，有事情家屬按床頭鈴，我們會及時過來的。」護士在門口提醒。

「好的。」瑾泉按下電燈開關。

嚴辭病情好轉的速度很快，秦叔在醫院旁邊找了家賓館休息，留瑾泉在這兒陪房。

「明天可以出院了吧。」嚴辭活動活動手腕，剛剛才拔了輸液針，手指冰涼又僵硬。

「秦叔說過了，觀察，觀察。」瑾泉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不是我說，嚴辭，你這傷也夠奇怪的，進了趟搶救室突然就好了。潘醫生要不是趕行程，他還得留下來和趙醫生好好聊聊。」

「你也早點兒休息吧，熬個通宵不困？」月光順著窗外照進來，柔柔的。

「晴晴，科室門鎖了嗎？」兩名夜班護士在治療室配晚上的藥水。

「還不到時間吧，把葯核對完了我就過去。」晴晴掰開一枚安瓿，抽注射器吸取藥液。

「也行，昨晚過來的那名病人正常了我就放心了，不然一整夜都要提心弔膽了。」

「夜裡還是要多查房才行。」

樓道里的燈還亮著，長廊盡頭科室半敞開的大門籠罩在黑暗中，只有幽幽的地燈閃著光。

瑜書放輕爪子躡手躡腳蹭著牆邊往前行進。

郊區小鎮里人少，在大門口守望了好一會兒瞅準保安換班的機會他一溜煙兒跑進了住院部，從急診那邊兒繞過來可費了他不少精力。找到樓下安全樓道一層層往上爬，安安靜靜的，瑜書豎直了耳朵不放過一絲動靜。

從醫院跑出的時間雖然很快，但他一路上可把每一處細節都在心裡過了一遍，路線很清晰，順順暢暢地他就找到了地方。

從還算寬敞的科室門擠進去，瑜書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行進。

護士站沒看到人影，瑜書伸出爪子搭在站台邊立起身子，戴著潔白燕尾護士帽的兩名護士正在治療室里核對藥物。

好機會！

瑜書放了心，亞成體大熊貓的身量簡簡單單沿著治療室快速往病房跑。

不是這間，不是這間，也不是這間……

瑜書風一般跑過一間間病房門口，阿拉伯數字他是跟在現世人身邊的時候學的，離開的時候沒注意門牌，這可有點兒麻煩了。瑜書停住身體，舔了舔唇，鼻子沿著過道四處嗅了嗅，最熟悉的味道……眼睛一亮，找到了，嚴辭還在這裡。

瑜書驚喜地原地蹦躂了兩下，欣然跑到認準的病房門口。

伸出前掌一點點推開虛掩的門，瑜書把腦袋頂進去看了看，夜光下嚴辭躺在病床上閉目休息，瑾泉蜷縮在木質的沙發上睡得很不公整。

「嗯嗯！」瑜書進來反身重新把門掩好，直衝到了病床邊，額頭使勁兒蹭著嚴辭搭垂在床邊的手指，小聲呼喚他醒來。

嚴辭並沒有睡著，兩天不到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他很難安心。瑜書進來的動靜太小，他還在想著關於離開的大熊貓，關於野生救護中心的事情就被突然的觸感喚回了神。

卷卷柔柔的毛髮，很熟悉，嚴辭立刻睜開眼睛往床下看。

真的是一隻大熊貓，抿著嘴，睜著圓圓的眼，從上面的角度看下去瑜書的神情顯得分外委屈，黑黑的眼圈形狀都似乎耷拉了下來，惹人愛憐。

「瑜書。」嚴辭一把把大熊貓撈上了床，來不及想太多，他把瑜書緊緊摟在懷裡，親吻他的額頭：「你去哪兒了，我派了好多人去找你都沒有音訊，在外面害不害怕？」他把瑜書從頭到爪子大致摸了一遍：「還好沒受傷，還好沒受傷。」

瑜書舔舔嚴辭的手背，不燙了，熬過來了，嚴辭沒事了，太好了。

「嗯嗚~」瑜書扭動著身子要看嚴辭的傷處。

「怎麼了，這麼關心我？」嚴辭臉頰蹭了蹭他的耳朵：「我沒事了，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他側過腰身給瑜書看包紮地整潔乾淨的傷處，重把他摟回懷裡：「餓不餓，有沒有吃東西，要不要我叫人送些竹筍過來？」

瑜書搖了搖頭，他溫順的趴伏在嚴辭身前，靜靜地看著他，享受這許久沒有的寧靜。

嚴辭從頭頂到尾巴一下下給瑜書順毛，他心中本有很多疑問，但看到瑜書的那一刻，只感覺一切都可以先拋到一邊，喜愛的大熊貓回到了自己身邊，會關心自己的大熊貓回到了自己身邊，這麼聰明的大熊貓，是他的珍寶。

「大橘……大橘……別打……」瑾泉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囈語。

睡覺還想著自己的貓，嚴辭內心一陣好笑，看到面前乖巧的大熊貓。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從前還真的沒有想過，對一隻小動物的感情能有這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