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2

「喂，秦叔，我到啦。」來到醫院停車場，瑾泉停好車子。

「嗯？你直接上來啊。」

「不是，秦叔，我這邊……」瑾泉把手機湊到自己嘴邊，輕聲訴說著。

「……你自己看著辦吧。」沉默了一會兒，秦叔疲憊地回道。

自己看著辦，我怎麼看著辦？

手機那頭已經乾脆利落掛斷了。

瑾泉獃獃地看了看黑下來的屏幕，這……進退兩難啊。

解開安全帶，瑾泉往後看了一眼，瑜書乖巧地蜷縮在座位下面，四肢縮在身前，實打實像一個露餡兒的芝麻湯圓兒，耳朵抖啊抖正在聽動靜。

我這是著了什麼魔這是！瑾泉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把瑜書帶過來，然後呢，然後怎麼安排？之前怎麼沒想到這茬兒，完全就被大熊貓的外表給迷惑了。

美色誤人！

瑾泉止不住地後悔，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再原路返回去，誰知道瑜書會不會一直賴在他身邊等著見主人呢。他這麼有靈性……

「嗯嗯。」瑜書看他一直沒有動靜，輕輕叫了兩聲。

「瑜書，你在這等等。」一橫心，瑾泉乾脆地下了車，從後備箱把要拿的東西取出來。他翻開一些備用的雜物，往裡找了找。

還好把這個放在這兒了。瑾泉從雜物底下抽出一個碩大的雙肩旅行包。他打開來看了看，裡面還有一包大橘的貓糧，把貓糧拿出來，抖抖乾淨，瑾泉拿起包上了車後座。

「來，進來試試。」瑾泉把旅行包放在地上，開口對著瑜書：「試試看能不能裝下。」

瑜書湊到包前嗅了嗅，抽身往裡面伸了一隻熊掌，點了點，布料很厚實，承重應該沒問題。他整隻熊爬進去，然後在包里有限的空間掉轉身，把頭沖著外面呼吸空氣。

深灰色的大包，利落的線條氣質，開口卻頂著兩隻圓圓的耳朵。

「噗！」瑾泉差點兒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來，小祖宗，小的試試看背不背得動你。」他低下身，把旅行包立起來，窩了窩拉鏈邊的褶皺，旅行包差不多剛好能裝下一隻瑜書，也算是機緣巧合了。

瑾泉合上旅行包的拉鏈，並不拉滿，留出可供大熊貓呼吸的縫隙。他掂了掂兩條厚肩帶，持續用力，把旅行包背到了身上。

出乎意料，比想象中要輕。

瑾泉從石州動物園開始關注瑜書，到大熊貓中心調養之後，瑜書明顯圓潤了許多。他以為瑜書目前總也有個二百斤左右，沒成想，這是毛蓬虛胖啊。

及其狹小的黑暗空間，瑜書很不習慣地動了動腦袋，大熊貓的耳朵最是敏感，他能明顯感受到右耳擦過拉鏈邊緣些微的拉扯，怪怪的，不舒服。

「瑜書，不要動啊。」看周圍沒人，瑾泉側過頭囑咐著：「背這麼大包就夠奇怪了，要是被人發現裡面還是國寶，我這罪名可洗不脫了。你安靜等會兒，馬上就可以看到主人啦。」

「嗯。」瑜書應了一聲。

這間醫院的停車場很小，露天場地，能聽到最近的急診中心吵嚷的聲音。

人群聚集，如此真實，不過幾年未見，卻恍若隔世……

「借過，借過一下，謝謝啊。」

「謝謝謝謝，麻煩借過。」

瑾泉小心翼翼擠進醫院大門，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他這輩子都沒有過這麼尷尬的經歷。

路過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對他投以奇怪，懷疑的目光。

醫院裡不是沒有帶著棉被大包，拖家帶口來治病的例子。但是像瑾泉這皮相氣質，身上背著，手上提著，灰頭土臉精神倦怠，實在很難不讓人產生好奇心。

唉，早知道帶個幫手過來了，瑾泉心下暗悔。

他此時倒是忘記了剛到齊雲市的時候，一本正經向秦叔表示自己一切可以搞定的人是誰。

「終於到了。呼~」瑾泉閃身進入病房，一把鎖上房間的門。

「你鎖門幹什麼，護士還要進來換藥呢。」秦叔站在病床邊，側身看他。

「不是，秦叔……」瑾泉先扶著牆喘了兩口氣，慢慢放下身上的背包：「我不是說把瑜書帶過來了嗎，我，我不能把它鎖車裡啊，多不安全……」

「什麼！」秦叔這才注意到瑾泉這一大挪行頭：「你不會……」

感覺大包不再搖搖晃晃，貼到了地面。瑜書邊聽著瑾泉說話邊張口咬著結實的拉鏈，往一側用力拉開，他從裡面拱出腦袋，晃了晃頭，觀察眼前的一切。

「你，你把動物帶到醫院來了！」秦叔狠狠點了下瑾泉的額頭，他當了這麼多年醫生，還沒見過誰這麼大膽子，太不安全了。

「它，它硬要跟過來，我也沒辦法。」瑾泉指指地上的大熊貓：「秦叔，你不知道，瑜書太有靈性了，我跟它說話……」

「我要你自己看著辦是要你趕緊送回去！」秦叔打斷他的話：「你這個愛玩的性子，嚴辭高熱一直退不下來，他感染這麼嚴重，你還要給我添亂！」持續的擔憂，他心煩意亂：「潘醫生到底什麼時候能到，這裡什麼先進的設備都沒有，多一分鐘都是多一分危險！」

「溫度還沒降下來嗎？」瑾泉也有點慌：「怎麼可能，就那麼一個小口子，能厲害到哪兒去，嚴辭一直沒醒？」

他湊到病床前，嚴辭似乎比他離開時的情況更嚴重了，額頭髮燙，心率加快，臉色灰敗，還不時地打著寒戰。

「那怎麼辦啊，潘醫生最早的飛機也得晚上才能到啊。秦叔，嚴辭這溫度能降下來嗎？我們要不轉去別的醫院吧。」

「現在轉到市裡的醫院還不如留在這兒，病情不明確，病毒感染變化太快，能維持狀態盡量維持。從這裡去市中心醫院至少要三個小時，路上發生了變故就更不好了。」秦叔看了看心電監護儀的數據：「怎麼就扯上這事兒了！我當初怎麼就沒順便多學一門專業呢！」

「那，省里的專家呢，他們速度快，可以趕過來啊。」

「別提了，我聯繫過了，在外地開座談會，過來比潘醫生更晚。」

瑜書搖搖晃晃從行李包里爬出來，被背帶勾著還絆了一跤。

嚴辭在那兒。

他快速地往病床邊爬去，趁著秦叔與瑾泉說話的功夫，他安靜地擠到了床頭櫃邊。

這家醫院的病床不高，他扒著床頭櫃直起身子，轉頭就能看清嚴辭的狀況。

嚴辭的情況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不太平的時代興兵戰火都是常事，很多兵丁都死於傷口感染，環境惡劣。只是，嚴辭這麼久沒有好轉實出乎他意料。

他想起那枚兇器，污跡斑斑，莫不是沾染了太多腐朽才會導致如此嚴重。

嚴辭身體微微發抖，嘴唇卻發乾起皮，瑜書微微湊近便感覺到了那散發的熱度。

他伸出手掌貼近嚴辭攤在床邊的五指，那是他們最初最親密的接觸。嚴辭皺著眉把手移開了些許，下意識排斥溫暖的源頭。

「瑜書，現在不要去碰你主人。」談話間瑾泉終於注意到無聲無息過來的熊貓，他摟著瑜書的腰把他抱開，生怕他鋒利的爪子再把嚴辭划傷。

「你還是趕緊把它帶走吧。」秦叔看了他們一眼。

瑜書尖牙扯了扯瑾泉的衣角，懇求地看著他。

「秦叔，我現在是真的沒有精力再開車回去了。」瑾泉找了張凳子坐下，他說的是實話，一個晚上沒有休息，精神緊繃，路上還有不少山路，這種情況他真是不敢開車：「讓瑜書在這兒留一會兒吧，嚴辭平時把它打理得很乾凈，我歇一陣就帶它離開。」瑾泉低著頭謹慎萎靡，心下沉沉。

秦叔呼了一口氣：「先看好它吧。」

咚咚咚……

護士在門外敲門：「您好，家屬開一下門，換藥。」

「好，就來。」瑾泉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看了看房間布局，房間簡潔乾淨，沒什麼遮擋，床下也是空空如也，一覽無餘。往哪兒藏？他轉頭一看，大熊貓自己正在往病房配備的電視機下的大柜子里鑽，瑾泉趕緊上前幫他關上了櫃門，再收拾了旅行包。

「跟你們家屬說過幾次了，不要鎖門不要鎖門，很容易誤事的。萬一有什麼突髮狀況我們都來不及反應。」護士一邊給嚴辭換藥一邊道。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我們下次不會了。」瑾泉誠懇道：「護士小姐，醫生有做什麼新的診斷嗎，這高燒一直不退啊。」

「趙醫生也沒見過這種情況，醫生們都在討論呢。」今天醫生查房還特意多次觀察，但是郊區醫院實力並不強大，高端醫療設備也很缺乏，護士心裡都有點兒為這名年輕的重症病人著急。

「我半個小時過來記一次數據，家屬記得要多量體溫啊，有什麼變故一定要通知我們。」醫院人手不足，護士小姐急急忙忙去給別的病人換藥了。

「再催催潘醫生，看他那邊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秦叔平日作息規律，也有點兒熬不住，他進衛生間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