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周五下午上完課,許願找生活輔導員請了假，把假條交給宿管，宿管阿姨認得她，笑眯眯地問道：「要去你阿姨家是吧？」

許願笑著點點頭,把她種的多肉放宿管阿姨桌上,「阿姨,我看你那盆要不好了，我周日回來帶回去養養好，換一盆。」

許願在宿舍里也養了不少植物,宿管阿姨檯面上的植物就是被她承包了的。

「好好好，謝謝你了啊小許,哎呦,你養的這點花花草草可真好。」宿管阿姨笑著看著許願離去,自言自語：「這麼好的姑娘哎,誰家這麼有福氣。」

許願走到校門口,就看到柯萊的車停在邊上小巷子的樹下。

許願走到車子這邊,發現柯萊側身靠著窗戶睡著了,她悄悄繞到副駕駛座,想輕輕開門,但柯萊的聽覺很靈敏,立即就醒了。

揉了揉眉心，他睜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張開嘴就是沙啞的聲音：「下課了？」

許願觀察他的臉色,發現他的臉色很疲憊,眼睛下面都有些青黑，「你是不是很累？你下次要是太累了就別來接我了，我自己做公交車去就行了。」

柯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沒事，就是最近研發遇到了瓶頸，你一個人不安全。」

「先去一下農貿市場，我買點豬腳，柯爺爺不是想吃豬腳嗎？我去買點。」許願見他要往另一個方向拐了，忙說道。

77年平同志上台以後，放寬了政策，恢復了農貿市場，私下裡一些攤主可以不憑票買肉，但價格比用票貴一點

柯萊換了一個方向，停在了農貿市場邊上，許願先下了車，飛快地說：「你別下去了，我很快的。」

說罷就小跑進去，柯萊就的確也有些累了，靠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想著實驗室里的事情。

許願飛快地買了點豬腳，想了想又買了只雞，因為蔣姨總是隔三差五地給她送東西來，她每個月的錢其實很省，除了在書上多花了一點錢，換季自己買一身新衣服，許願基本上沒怎麼花錢。

兩個人回來的時候，柯首長還沒回來，蔣梅聽到聲音就從屋裡跑出來，見兩個手裡拎著東西，道：「你們還去菜市場了啊？怎麼買了這麼多？」

許願笑著說：「柯爺爺不是想吃豬腳嗎？我也好久沒下廚了，今天我來做吧，蔣姨你休息休息。」

蔣梅哪有不應的，樂呵地說：「你做的他們爺倆喜歡，柯萊他爺爺天天念叨你。柯萊我都兩天沒見著了，一天到晚待著他的研發室，你咋弄成這樣？」

蔣梅看著兒子疲倦的面容，哎呦，怎麼弄得跟個人不人鬼不鬼的，還怎麼追媳婦啊！

柯萊把東西提進去，道：「研發遇到難題了，最近大家都忙。」

許願道：「柯大哥你去休息吧，沒別的事了。」

「我幫你們把雞給殺了。」柯萊撩起袖子，把雞殺了再拔了毛。

蔣梅在一邊給許願打下手，一邊和她聊學校的事情，柯萊把雞給洗乾淨了，站在一邊也想幫忙，蔣梅嫌他礙事，把他趕出去休息：「去去去，你在這兒礙事的，去休息吧。」

許願抿唇一笑，蔣姨還是心疼的。

柯萊乖乖地出去了。

蔣梅一邊把雞給切塊，一邊說道：「小願啊，還是托你的福，這幾天人影子都不見他一個，搞科研搞科研，就差沒把命給國家，哎，你說他這麼悶的性子能不能找到媳婦啊。」

許願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蔣梅餘光瞟著她。

許願故作鎮定地說：「柯大哥條件這麼好，不會缺姑娘喜歡的。」

蔣梅眼裡有了笑意，道：「哎，希望如此吧，他天天在科研室的，哪裡認識什麼姑娘。」

許願沒搭話，佯裝忙碌地做菜。

柯首長一回來就嗅了嗅，大嗓門說道：「是不是小願來了？這味道熟悉！」

蔣梅走出來，笑著說：「您這鼻子厲害的，小願在給你做豬腳呢，知道你最喜歡吃。」

許願也探出個腦袋，笑著說：「馬上就要好了。」

柯萊也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下來了，柯首長看著三個人忙進忙出地端盤子，家裡頭總算有些熱鬧的影子，他舒心地呼了口氣，看了看柯萊又看了看許願，嘴邊的笑意不斷擴大。

「咱們家今天的菜色可真好，總算有了點家的樣子，咱們家啊，就是人太少了。」柯首長感嘆道。

許願坐在柯萊的旁邊，蔣梅也笑盈盈地看著對面的俊男俏女，許願總覺得兩個人像是知道了似的，莫名羞澀了起來。

蔣梅道：「柯萊不回來，就我和爹兩個吃個一兩道菜，沒勁。」

幾個人都緘口不提柯萊的父親和伯父，柯首長也沒把他們當兒子了，他素來是愛憎分明的人，年輕時南征北戰，沒能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國家安定下來之後，已經為時已晚，柯萊是他帶在身邊的，也是他這些年能撐下來的希望。

前些日子兩個兒子來求和，柯首長說是原諒他們了，卻始終沒讓他們進家。

吃過了飯，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節目，柯首長得了一台彩色電視機，上頭獎的，是稀罕貨，許願也饒有興趣地看起這個時代的電視，星際有虛擬技術，只要付費接入，你就像看現場一樣。

柯首長指著電視機說：「咱們國家也要生產彩色電視機了，已經在討論生產線設在哪裡了。平同志最近的動作很大，瞧著像是要變天了。」

柯萊點了點頭，認同道：「平同志有自己的思想，其實咱們國家完全複製蘇聯的路是不對的，現在蘇聯的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許願也由衷地希望國家能夠轉變，從歷史來看，很顯然計劃經濟是行不通的。

看了電視大家就上樓休息了，柯萊周六還要去上班，柯首長也忙得很，許願把她在柯家種的花花草草都料理一遍，感受到它們的生命力越來越旺盛，大概是因為天氣越來越暖和。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間，忽然發現原來她在柯家有這麼多東西了，她到柯家，似乎什麼東西都不用帶回來，就好像回了家一樣。

許願覺得，也許嫁給柯萊真的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周日吃過午飯，蔣梅又收拾出一大包東西讓她帶回學校，水果佔了不少分量，柯萊周六沒回來，周日上午回來的，睡了一覺才起來吃午飯。

許願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讓柯大哥休息吧，別送我了，再說車子太亮眼了，總這樣不好。」

柯萊否決道：「不行，這麼多東西，你拿不動，一個人不安全。」

許願拎了一下表示自己可以的，雖然真的好重啊。

蔣梅自然是要幫兒子一把，說道：「一個人不行的，阿萊，反正你下午也不上班，你們坐公交車去，不開車子也好，天氣暖和，多走走。」

柯萊點點頭，拎起最終的那兩個袋子。

許願都懊惱，還要連累他一起坐公交車。兩個人徒步走出去，也吸睛不少，公交站離這邊不遠，也遇到了不少熟人，今天比較幸運，沒等多久就來了，這個時間段人少，找了個兩人座，坐下了。

四月份天氣已經很暖和，柯萊也許是真的累了，靠在椅子上就眯了起來，許願側首看著他眼下的青黑，真想問問他到底多久沒好好睡覺了，公交車晃來晃去，他也跟著歪倒，許願肩頭一重，他找著支靠點就身子都靠在上面了。

許願上半身不敢動，直到車子往另外一邊歪，他的身子又要往另一邊道了，許願忙扶住他，讓他繼續靠她身上。

柯萊的嘴角微微上揚。

快到站了，柯萊才悠悠轉醒，揉了揉眉心：「我剛才睡著了，不好意思。」

許願嗯了一聲，兩個人下了站，並肩走著。

站台里大學還有些距離，許願只讓他送到校門口，柯萊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有點重的，要是太重了別硬撐。」

每回聽他的叮囑，許願都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子似的，不盡地點頭。

許願才從他手裡接過袋子，躊躇了一下，仰起頭來笑著說：「柯大哥，你以後這麼累了，可以不用來接我，我可以去找你的。」

柯萊本想回絕，聽到最後一句話覺得他好像聽錯了。

許願眼睛一彎：「我考慮好了。」

柯萊身子都已經僵硬了，許願接過最後一個袋子，朝他燦爛一笑。

柯萊還沒回過神來，許願拎了袋子已經要往學校走了，他忙追上去，臉上都綳不住的歡喜，「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小願？」

「你想的哪個意思？」許願逗他，噗嗤一笑。

柯萊也笑了，非常順手地再拿過她手裡的東西，跟在後頭走，送到宿舍樓下才停下來，望著許願又訥訥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憋出一個：「還是我來找你好了。」還附加了一句：「等我最近忙完。」

許願扯過他手裡的東西，不好意思被路過的人都看幾眼，「你快回去休息吧，如果下次還是這副模樣來見我，我可不想見你。」

說罷，她就逃回宿舍里去了。

柯萊摸了摸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才走。

許願再見到柯萊已經是一周以後了，的確是容光煥發，還理了個發，兩個人一起去圖書館自習，他研究他的機械，許願做作業，很快全校都知道了植物科學專業的許願有對象了。

張建芳卻覺得許願心眼太多，明明是她對象一開始卻不告訴她們，上次她還問她她哥哥有沒有對象，張建芳就有些生氣，不搭理她。

許願哪裡會顧忌她，宿舍不過是個休息的地方，只要不常待在宿舍，也就沒什麼，大家有些也不是一個系的，交際就是每天早晚打聲招呼。

但住在一個宿舍總歸會有矛盾的，再親近的朋友住一起也免不了，更何況一群來自四面八方各個不同家庭的人。

時間久了，總會有些矛盾，像羅美琴總是愛訓導別人，大家聽多了也嫌她煩，可她又是個熱心腸的人，有事情沖在前頭。孫玉兒就是個牆頭草，有些不講衛生，許願盡量不在宿舍多呆，晚上都會到睡覺才回來。

許願和柯萊在一起，最高興的莫過於蔣梅和柯首長，兩個人也怕小姑娘麵皮子薄，不敢太過，還是維持著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更親近了一些。

柯萊有空就過來找她，或者許願有空就會去給柯萊送飯。

許願因為出色的成績被教授首肯進入他的實驗室幫忙，幫他照顧一些試驗用的花草，在做實驗的時候做做副手，這份工作她尤為的喜愛。

但是很快就要放暑假了，柯萊有些不舍，但仍然依依不捨地送她去了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