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四十章

156.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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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很尷尬的話來說,現在的他根本就不用吃東西,因為消化的器官都沒了,食物咽下去,也只會帶來一陣火燒般的劇痛。

可他今天心情不好,又實在是心癢,才想着就算喝了等於白喝也要解解饞——

問出這句話的人是一個小姑娘。

大致六七歲,深褐色的頭髮深褐色的眼睛,小臉還沒有減下嬰兒肥,此刻就用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盯着他,就算被他這個反應嚇到,眼裏也全是天真。

也幸好這個人是一個小姑娘。

「……對啊,被啃了。」

不僅是語氣,埃迪的臉色也十分古怪,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嘴,就像是要把本就多出了幾個血洞的嘴皮擦破一般。

「爸爸的盒子裏放了葯,治蟲子咬的口子最有用啦。埃迪哥哥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小姑娘是代替臨時出門的父親守着酒館生意的,這會兒十分熱情地跳下了凳子,要去給大哥哥拿消腫的傷葯。

「嘖,回來回來,你那葯沒用。」

埃迪的嘴角抽了抽,沒辦法,要不是這是個小姑娘,他早就把人提到跟前修理一頓了。頭疼,只好讓小姑娘回來。

「為什麼沒用?」

埃迪:「……」

「這是被狗啃的。」他把還剩了大半的杯子隨手丟到了桌上,任由酒沫搖晃着順着杯身流下:「還是特別兇惡的獅子狗,知道嗎,金閃閃的,還完全不講道理的——媽的!一想更生氣了。」

跟他自己的不講道理還不一樣。

埃迪自認為自己還是很通情達理的——別人的話大多時候會聽,雖然聽了照不照做是另一回事兒。

好吧,再怎麼也不能用狗來形容那個混蛋,就說成「獅子」吧。

那隻獅子,將好不容易收斂起來的狂傲又彰顯了出來,就在他的面前。

不……與其說是收斂,說成「隱藏,沉澱,爆發」更貼切。

跟為了烏魯克的忍耐不同,對於自己已然確定下來的「獵物」,身為萬王之王的雄獅只會傲慢地將他按在自己的爪牙之下。

小姑娘坐了回來,此時酒館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她的疑惑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多了:「不知道……但是,埃迪哥哥這麼厲害,怎麼會被狗狗咬到呢?」

「啊,我大意了。也實在是沒想到,那傢伙……」

酒館內的燈光還是比較暗淡,以小姑娘的閱歷,也看不出被她叫做「埃迪哥哥」的男人單手托著下巴,銀髮懶散地從耳邊垂落,籠上一層淺淺陰影的神色除了憤憤之意,更有幾分理不清的複雜。

「那後來呢?」小姑娘又問。

埃迪淡淡道:「還有什麼後來,難道我還要咬回去一口么。」

「對哦……」

「不過。」他突然說。

小姑娘詫異地看過來,終於晃眼看清了埃迪的表情,心頭不明地顫了一下。

他是在笑,金色的眼裏卻閃爍著冰寒的冷意,連帶着讓人覺得,這個慢慢在擴大的笑容里,明顯深藏着血腥的氣息。

「我揍了他一頓。雖然這件事我不會放在心上,對他的態度也不會變,但是,不揍一頓實在是沒法順氣啊。」

事情就是這樣,只不過在細節上略有省略。

重物撞擊到身後的牆壁,還有肉體碰撞發出的悶響,在這被歡呼之聲淹沒的角落,顯得並不突兀。

只有就在這裏的兩個男人聽得見。

但是,無論是兩人中的誰,都沒有回頭或是額外去關注的意思。

他們只花了一秒鐘的時間進行了僅相隔一米遠的對視,這一刻,像是有人額外在他們的瞳孔深處點燃了火,油桶也被踹了一腳,讓燃料傾撒了一地,勢不可擋。

——你在開玩笑?媽的,是認真的?吉爾伽美什,你他媽居然是認真的?

那一瞬間,他的腦中確實閃過了這樣的念頭,但閃去過後,回到現實,又沒有絲毫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慾望。

不需要說,他只需要用最直接的交流方式,讓大抵是腦子灌了鉛的笨蛋回神就行了。

於是,城也不用進了,直接換了個地方。

來吧,赤手空拳。對於他們來說,肉體的激烈碰撞才是真正意味上的宣洩途徑。

他最先將拳頭砸來,毫無疑問的,沒有半分留情,宛如有千斤之力,破開空氣時似乎還帶起了湍急的風聲,男人體內所蘊含的爆發般的能量也毋庸置疑。

而「獅子」也根本沒有閃躲,接住他的拳,也將自己的拳頭揮出。

彼此都捏住了對方的拳,兩方開始對抗,這就是最純粹的力量的抗爭。

然而——僵持並沒有持續多久。

埃迪之前站都站不穩了,力氣自然銳減,跟幾乎是全盛狀態的男人沒有可比之處。但他一點也沒有泄氣,更不可能就這樣服輸。

即使是在一時脫力、被人抓住雙臂轉到另一個方向,以緊緊扣住咽喉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將他壓在地上——陡然間墜入弱勢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善罷甘休。

也是一瞬間,

也是用盡全力的最後爆發。

埃迪根本不管喉間的窒息感,他扣住吉爾伽美什的頭髮,反而將吉爾伽美什狠狠地摁在自己身下,頓時將局勢逆轉。

雖然在這之後,他的手因為徹底脫力不住地顫抖,大顆大顆的冷汗流下,他眼前一陣發黑,不知是不是讓憤怒和劇烈的疼痛混在了一起。

最開始支撐身體的雙手滑了一下,好不容易直起的腰差點軟下,但他咬緊牙關,又勉強地堅持了下去。

還是要這樣做。

還是要這樣,重重地給這傢伙一拳!

「不要把我當做你那些隨手就能擺弄的收藏,也不要再用這樣,讓人厭惡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換成從未被如此壓制過、如此羞辱過的那位王的角度,映入他眼中的,應當是相當美妙的畫面吧。

被從他眼中浮現出的毫無掩飾的佔有、侵略、相對之下不那麼明顯的愛戀徹底激怒的男人,即使被這般冒犯、已經如此憤怒了,卻還是那麼信任他,因而難以壓抑地失望的男人。

對此,王作出了什麼反應,又說了什麼呢?

他竟然沒有生氣。

血從頭頂被磕破的地方湧出,男人又抓起他的頭髮讓他把頭抬起,艷紅的血流便涓涓流下,打濕了王的眼角,卻掩不住他大笑時更顯得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似乎只說了那一句話,埃迪也只記得一句話。

就是那句話,讓埃迪一時間更加生氣。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啊,就算狼狽成這樣,也不願屈服於我身下。

——沒關係。想要離開嗎?我會找到這世上最牢固的鎖鏈,從此把你鎖住。

……

回憶就到這裏吧,想起的全是不愉快的東西。

埃迪想喝酒也喝不了,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滿心煩躁地跑到這裏來。

以前——恩奇都還活着的時候。

他,恩奇都,吉爾伽美什,時不時會來這個酒館喝酒。

現在只剩他一個人了。

而他,在解決完烏魯克的旱災問題后,也要離去。

「……埃迪哥哥,你要走了嗎?」

俏生生的嗓音又在旁邊響起,小姑娘的神色不知何時變得有些不安。

她小心地拽了拽埃迪的袖子,輕聲道:「可以不要走嗎,我……還有大家,都希望你留下呀。」

「埃迪哥哥來了之後,城裏的笑聲都變多了。在這之前,大家雖然都很辛苦,但都樂觀地想着,等埃迪哥哥你醒過來,和王一起站在我們面前,什麼困難都不會把我們打倒。嗯嗯,王也是,真的真的很希望你留下!」

「啊!對了,埃迪哥哥,盧卡斯去哪裏了呀?好久好久沒看到它了,它跑到很遠的地方去玩了嗎?」

「……」

埃迪的神色就在這時晦暗了一瞬。

不過,他下一刻就恢復了過來。小姑娘也就眼睜睜地看着他不為所動地起身,只在真的走出這裏之前,抬手揉亂了她的頭髮。

「我就是要去找盧卡斯啊。不聽話的傢伙,現在就在那個地方乖乖地等着我去找它。」

他要走了。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與人結緣、也是第一次將要遠離讓他得到如此深厚情感的地方,但告別就免了吧。

這次離去,大概不會再回來。

不僅僅是去找盧卡斯,他的心中,還有更火熱、更堅定的目標勢必要去追尋。

還要再強一些才行啊。

這樣的程度。不夠。還要更強。

唔……對了。

不算告別的話,倒是可以留下。

「西杜麗,幫我做件事吧。」

「下次,你再見到你們的笨蛋王的時候,就代替我盯着他,不要讓他再做什麼蠢事了。」

*****

他和他,本來不會有下一次見面。

但是……

算了。

「下一次」,是在多少年後。

統治烏魯克數十年,讓這個國家越加富饒強盛的賢王,最後死去之時。

這一場戰鬥……足以與當初,吉爾伽美什與恩奇都在神婚之前的爭鬥相媲美。

太激烈了。

也太震撼了。

整座城池都被驚動,來自於王的武器庫的耀眼金光最先出現在天邊,還未等人們思索王是不是又和恩奇都大人打起來了,就有更為奇特的異景陡然浮現。

明明是艷陽天,幾乎從未見過雪景的烏魯克上空竟有一瞬被冰雪覆蓋。雖然,也就持續了極短的時間,下一秒,肉眼難以捕獲的冰晶瞬間融化,降落,宛如白日降臨的雨水。

其後,就只聽得到彷彿要將土地顛覆的轟隆巨響了。

作為「裁判」的恩奇都,目睹此情此景,應是心中受到的震撼最深的人。

他沒有在中途出言打斷,也沒有在動靜鬧得最是翻天覆地、整個空曠場地全都垮塌破裂之時嘗試阻止,因為,對戰的雙方——無論是吉爾伽美什還是埃迪,其實都沒有用上全力。

兩人都沒有穿上護甲,相當於沒有任何防禦的手段。起初還用得上武器,但到了後來,幾乎全是赤手空拳,憑藉肉體的力量蠻橫地相抗。

「這兩個人,真是太亂來了。」恩奇都的低語被猛烈的撞擊聲覆蓋,他的神色終於不能保持平靜。

如果要問,為什麼不穿上盔甲——不僅沒穿,還主動扯掉上衣的吉爾伽美什會揚手抹掉唇邊流下的血,不以為然地回答:

「那個傢伙不也沒有么?都擺出這麼囂張的姿態了,本王怎麼可能任由他逞這一口氣!」

不知不覺間,對埃迪的稱呼已經從「雜種」變成「那傢伙」了,還真是不得了的進步。

如果還要問,為什麼到最後要丟掉武器,變成單純的肉搏——埃迪會先咳出一口血,然後,同樣不以為意地回答:

「造成太大的破壞就不好了,周圍還有人在吧。戰鬥,難道拳腳相向就不算戰鬥了?更簡單,更直接,比起其他拐彎抹角的形式,我更喜歡這樣!」

再加上,還有一個原因。

雖然說出來,吉爾伽美什肯定會很不高興,並且很不願意相信——但埃迪發現了,恩奇都發現了,吉爾伽美什自己也意識到了。

雖然沒有致命傷,但雙方都是傷痕纍纍。吉爾伽美什渾身是汗,咬着牙半跪在地,用板斧支撐著身體,這才勉強不會倒下。

可埃迪這邊呢,他也很累,傷痛不見得比吉爾伽美什少。可是,他就是能夠站直身子。

「呼……呼……」

冰冷的汗水打濕了眼瞼,但吉爾伽美什還是高高地仰起頭,緊縮的瞳孔中,仍能映入對手的身影。

埃迪的銀髮勉強還能看見原本的顏色,但在戰鬥的過程中,早就變得格外凌亂。血與灰塵緊貼着他意外地——並不緊繃的面容,黃金瞳中的神采竟比此前的任何時刻都要亮。

「跟我想的一樣,你……很強,吉爾伽美什。」他喘了一口氣,眼眸微合,「聽人說,你是神和人的子嗣?這個世界也有神么,聽起來似乎很厲害啊。」

吉爾伽美什唾了一口血沫,終於也強撐著站了起來:「你是從哪個窮鄉僻野冒出來的鄉巴佬嗎。哼,神……人類只能仰望,但確實存在。」

「話說回來——本王要詢問你!你這傢伙,真的是純純粹粹的人類么?!」

吉爾伽美什就不是「純純粹粹」的人類。

他有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才是人。正因為神的血脈佔據主導,他才會如此強大,遠超人類的範疇,也因此能夠與神所製造的「兵器」恩奇都勢均力敵,也能戰勝眾多敵人、魔獸、怪物,所向披靡。

可埃迪卻毫不猶豫地說,沒錯,他就是人類。

「貨真價實的人類啊,我。」

「……什麼。」

吉爾伽美什被真正地震驚了,恩奇都也是。

之前提到過,吉爾伽美什想要與埃迪比試一場,便是因為埃迪搶走了他的獵物芬巴巴,他無法服氣。

可話雖這麼說,吉爾伽美什又早就意識到了某個關鍵。

芬巴巴的實力驚人,即使是他和恩奇都聯手,都沒有能夠制服它的十足把握。而突然出現在杉樹林中的男人,僅憑他一人就殺死了芬巴巴,最後,也不過是重傷而已。

而即使能夠意識到,王的高傲又讓他不能立即承認,一定要在切身比試一場之後,才能認同。

那麼,現在,其實已經算是「認同」了。況且,還有此時額外多問的問題的回答——如此強大的男人,只是一個人類。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傷痕纍纍的王忽然大笑,笑聲依舊響亮,但卻無比暢快。

「這場決鬥的結果,是你贏了。怎麼,恩奇都,有必要這麼驚訝么?那傢伙可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啊。不過是區區技不如人而已,本王還不至於死不承認。」

「外鄉人。」吉爾伽美什依然神色倨傲,但,他平視着埃迪,嗓音卻是柔緩了下來,充滿了讚許:「本王收回對你的偏見。

埃迪果真沒有驚訝,只是勾出了一個看不怎麼出來的笑。

他不知道,微弱的笑意出現在他面上時,眼裏浮現出的既是昂揚的自信,又有對眼前的王發自內心的欣賞,讓這個人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那可真好,雖然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什麼偏見,不過——嗯,就這樣吧。吉爾伽美什,我也開始喜歡你這樣傲慢的傢伙了。」

於是,被丟進髒兮兮的牢房的「仇」被忘到了天邊。埃迪走上前去,雖說因為有傷,步子不怎麼穩,但也還算順利地搭住了那位王的肩膀。吉爾伽美什側目看來,唇角微勾,也相當自然地抬起一隻手,搭住了埃迪的肩。

主要是埃迪支撐著高傲的烏魯克之王,不讓他一時失去力氣跌倒,吉爾伽美什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但是,意外地沒有斥責,默許了下來。

兩個才打了驚天動地一架的傷員,就用這樣的方式結束了爭鬥。

到此為止,恩奇都也來到了他們身邊。

從一開始的旁觀,到後面淡漠的情緒出現起伏,恩奇都顯然被這兩個其實同樣高傲的男人的舉動所觸動。

「曾經,我和你在一戰之後成為摯友,現在,我覺得你們也能這樣做。」

他先對吉爾伽美什說,語氣真誠。其後,又對埃迪說:「從此之後,我也將視你為摯友,你同樣有值得我尊重的資格。」

化敵為友……不對,吉爾伽美什和埃迪本身就不算是敵人。如今冰釋前嫌,彼此之間都十分欣賞,能成為朋友,無疑是一場關於王的佳話,能夠讓烏魯克百姓再次傳頌許久了。

然而,恩奇都剛一說完,就出乎意外地遭到了反駁。

還是兩個人一起反駁。

吉爾伽美什:「開什麼玩笑,本王的摯友永遠只有恩奇都你一人!」

埃迪:「不行!這就成朋友了,我怎麼辦,我還要繼續追求你呢!」

同時反對的兩個男人對望一眼。

埃迪:「……」

吉爾伽美什:「……」

埃迪(沉思過後,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那就這樣吧。」

「你把我當做排在恩奇都後面的第二好的朋友,我直接把你當做最好的摯友,然後,我再去追求恩奇都——就給一句話,行不行?」

吉爾伽美什:「……」

「本王,准許了!」

恩奇都:「……」

「你們不僅是在戰鬥中亂來,現在也還是……」

縱使是情感淡泊的恩奇都,遇到這種事情(主要是遇到了這麼固執,還讓他完全不知道怎麼辦的埃迪)也不禁嘆了口氣。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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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英雄以貌娶人[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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