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下輩子，不見
韓露微微咬住了嘴唇。她看了看身後的季晟天，又看了看眼前的江佩涵，有些猶豫。
江佩涵卻看向了她：「你想說什麼？」
韓露咬著嘴唇，剛要開口，就見江佩涵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冷漠來。
「你閉嘴吧。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無論你想說的是什麼。」她略帶嘲諷的目光在韓露臉上掃過，「我說過了，我一直都想掐死你。」
韓露只好向後退了一步，又有些不甘心地開口說道：「可是佩涵，你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了。」江佩涵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們知道什麼。我費盡心思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他而已，既然他不願意聽我說話，不願意看我做的事情，那麼我做這一切，就都沒有了意義。你這樣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所有的人，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想而已。」
她冷笑著又看了一眼韓露，道：「不信我說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想想看，這麼長的時間，你究竟努力做過什麼事情，你真的做到過什麼事情？你敢去想嗎？你敢去看嗎？你敢說你的進步，有到了讓別人都可以為了你，什麼都不要的地步嗎？」
這些話像是在她心裡憋了很久，此時終於吐露出來，頓時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就連積壓在她身上的那種憤怒的低沉，都稍稍消散了一些。
韓露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些彷徨地回頭看向季晟天。
在她的內心深處，剛才江佩涵所說的這些問題，也正是她一直以來都在惶恐，卻不知道該怎麼改變的問題。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種事情上應該怎麼辦，又能夠怎麼辦。畢竟在她眼中，現在的一切生活，已經足夠超出她所認知的範圍了。只是因為季晟天不斷的鼓勵，她才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向前走，努力去學習這一切生活的方式，去適應現在的生活。
她心裡，也一直在擔心，如果有一天，他們突然又說，是搞錯了，那怎麼辦？
輕鬆就能得到的東西，讓人永遠都沒有安全感。前面十多年的艱苦生活，讓她即便是現在已經回到了正經的渠道里，即便是已經有人無論什麼事情都願意陪著她，幫助她，她依然小心翼翼，在現在的生活里如履薄冰。
這是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超出了她現在所能承受，所能夠解決的範圍。
江佩涵的嘴角流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她看著韓露臉上那種明顯的表情變化，再看向季晟天的時候，又帶上了一絲惘然。
「江果果，」她淡淡說道，「你過來，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別過去！」季晟天皺著眉頭說道。
然而韓露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是點點頭，端著手裡的飯盒走了過去，放在床上。
江佩涵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笑容來。
「你還真是好說話啊。」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季晟天，揶揄道：「季大哥，你怕我殺了她？」
季晟天沉著臉沒有說話。他剛才已經看到了對面樓上，狙擊手的示意，可是現在這樣一來，韓露站在這裡，他根本就不能夠開槍，否則萬一傷到了韓露，那就是他一輩子都抹不掉的傷口了。
韓露卻忽然不知。她站在江佩涵面前，目光里還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惶。
事實上，她現在忽然覺得整個人都有些茫然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好。就像是已經跋涉了很遠的路，到了這一刻，卻突然發現，自己做的什麼都不算，什麼都不是。無論之前走了多遠，到了這個時候，又好像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心裡的茫然不是任何的語言和行為能夠代替，能夠說明的。她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江佩涵，將目光轉向了吳鈺。
吳鈺的臉色依然慘白，在她看過去的時候，卻還是流露出了一絲微笑。
「果果，」她輕聲說道，「你真是個傻孩子。」
「媽……」韓露哽咽著輕聲喊了一句，「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別害怕。」吳鈺微微笑了一下，「你只要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就放手去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人，好好和小季過日子。」
韓露輕輕點了點頭。更多的話哽咽在胸口，她卻連說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江佩涵見狀，又露出了一個冷冽的笑容。她的刀子稍稍收緊了一點兒，看向季晟天。
「季大哥，叫你的人都走開吧。」她輕聲說道，「我們的恩怨，連情仇都算不上了，又何必要麻煩其他人來看呢？」
季晟天沉著臉，沒有說話。江佩涵卻彷彿瞭然於心一般，淡淡地笑了起來。
「你又何必露出這樣的表情呢。」她輕輕嘆了口氣，就像是在說什麼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我們之間明明就已經是現在這副局面，你何必跟我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季晟天凝眸看她，冷冷道：「你想走？」
「走？」江佩涵淡淡地笑了起來，目光中卻帶著說不出的惘然，「我走到什麼地方去呢？」
韓露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忍不住脫口而出：「佩涵，你回來吧！」
「回來？」江佩涵看著她的神情愈發地像是在看一個笑話，「你讓我回到你們旁邊去，看著你們怎麼生活，再想想自己有多麼愚蠢，連替自己的爸爸媽媽報仇都做不到？江果果，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折磨我？你怎麼能這麼做？」
韓露看她臉上的神情，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目光里流露出一絲驚慌來。
江佩涵立即沉下了臉：「站住！不要動！」
韓露立即站住了。
江佩涵臉上這才又露出一絲冷笑來。
「我哪兒也不會去，你們放心好了。就算沒有外面那些人，現在你在這裡坐著，季大哥，你來告訴我，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從你眼皮底下逃出去嗎？」
季晟天默然以對。江佩涵說的一點兒不錯，就算是讓對面的人撤走，江佩涵也絕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走出病房。
「至於嬸嬸……」問住了他，江佩涵的目光中顯而易見地多出了一絲笑意，淡淡說道，「我現在也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你還可以放心。」
季晟天沉默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你知道，我不會相信你。」他冷冷說道，「我從前是相信你的，可是現在，你親口告訴我，讓我知道，你不值得我信任。」
江佩涵稍稍一愣，忍不住又大笑起來，那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冷意，讓人心底也有些發寒。
「是啊，我親手葬送掉對你的感情，葬送掉自己棲身之所，我該知道，你們都是會這麼告訴我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無論出了什麼樣的事情，都是我所造成的，和其他人都沒有什麼關係，不是嗎？」
她說著，站起來，刀尖緩緩地垂下，一雙眼中瘋狂之色漸漸消逝，殘餘下一片荒蕪。
「可是我能怎麼辦呢？這些事情，難道是我再說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嗎？你們一個個都在逼我，都在說我該做什麼……你們誰知道我是怎麼想的，誰問過我，誰在乎過？」
「我們……」吳鈺想說話，卻被她的刀子給逼了回去。
「別說話，嬸嬸。」江佩涵的聲音溫柔裡帶著一絲猙獰，「我可不能保證，聽你說完之後，我會不會改變現在的主意。下輩子，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
她說著，向吳鈺微笑了一下，突然向後連續退了兩步，猛地從窗口向後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