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寧願
韓露有些畏懼又有些迷惑地向她看了一眼。江佩涵苦笑了一下，別開眼神。和韓露繼續說話，這樣下去對她來說一點兒一絲也沒有，她現在純粹的心灰意冷，再加上她幾乎已經是十分明確地看到了，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非但是沒有退路，根本就是一條沒有路的路。
她半垂下連，看著自己圓潤纖細的指尖，只覺得如今所見的一切，都格外荒誕。
韓露咬著嘴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季晟天。她眼中帶著兩分哀求，三分惶然，身體也有些顫抖。季晟天憐惜地將她向懷裡摁了摁，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才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別擔心，有我。「
韓露緩緩地點點頭，又很快地搖搖頭。她同樣附在季晟天耳邊，低聲說道：「別……別傷害她。」
季晟天眯起眼，打量了一下韓露，又打量了一下江佩涵，緩緩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兩相對峙的時候，老七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他手中提著一個大塑料袋，外賣的味道從塑料袋裡傳了出來。
老七看了一眼面前的幾個人，在江佩涵臉上額外停留了幾秒，帶著一絲痴迷的神情。他目光轉向季晟天，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又問道：「你們誰定的外賣？」
季晟天伸手：「我。」
他將韓露放在床上，讓她躺得舒服，才起身向老七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外賣。老七找零錢給他，轉身就離開了病房。
等到病房的門重新關好，江佩涵立刻就將剛才頂在吳鈺后腰上的小刀子，又放回了脖子上。
季晟天冷冷看了她一眼，道：「飯來了，你不要來吃嗎？」
江佩涵微微一笑，目光里流露出一絲酸澀，又被她自己很快地收了起來。她微笑著，晃了晃手裡的刀子。
「晟天，你還記不記得，我前幾天跟你說，伯父伯母想叫你回家吃飯？其實那也是我想叫你回去吃飯，才跟他們說好的……我真的是不太明白，你的生活里，好像除了工作沒有被放棄，遇見她，你連自己都要放棄了。你堅持的究竟是什麼？你堅持的就是她嗎？」
季晟天隱隱有些語塞。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臉上的表情卻明顯更加不好看起來。
「就像我不知道，我究竟什麼地方讓你看不上一樣。」江佩涵繼續說道，目光流露出幾分無奈，「我不知道我什麼地方配不上你，明明我比她更懂你，比她更了解你，也比她更知道怎麼樣去幫助你，可是你……」
「可是我要的是她，不是你。」季晟天緩緩說道，聲音里滿滿的都是不快，「你所以為的相配和了解，都是以你自己的喜好來計算的，可是對她來說，對我來說，不是這樣的。她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一切，這是你所不能夠明白的東西，我也不必對你再去解釋什麼。」
他冷冷地說完，目光並沒有在江佩涵身上停留太久，就很快地轉了開去，落在韓露身上，又是一派柔情。
韓露蜷縮在床上，用一個嬰兒躺在母親子宮裡時候的姿勢。這種下意識的姿勢，能讓她稍稍趕到安全幾分，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江佩涵的方向，目光在江佩涵手裡的刀子上格外多停留了一會兒，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
「佩涵，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麼討厭我……」她輕聲說道，目光里流露出一絲無奈，「可是你為什麼還要接近我？為什麼當時不直接說你不喜歡？」
「直說？」江佩涵的神情又一次扭曲起來，看起來有幾分猙獰，「我直接告訴你我討厭你，並且不把你留下，讓你離開Ｈ市？」
她彷彿在聽什麼笑話一樣，扭著嘴唇露出了一絲冷笑，看起來卻讓人又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你是晟天親自送過來的人，就算嬸嬸哪天不在這裡，你一樣是要留下來的，不是嗎？有他在，你就根本不可能不留下。既然是這樣，我只好把你也放在我的計劃里了。我雖然不能夠直接將你怎麼樣，可是，很多事情，我只要想做，難道真的還會有什麼做不了的嗎？」
她冷冷地笑起來，打量了一下韓露，低聲道：「你究竟有什麼比我好的，不過是有人撐腰，我才這樣，奈何不了你。」
韓露凝噎，向她再看過去的時候，又帶上了一絲軟弱：「佩涵，你停下來吧。把刀子放下，我們還是一家人不好嗎？」
「不好。」江佩涵乾淨利落地拒絕，「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了，我們還怎麼可能像你說的那樣好好地當一家人？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笑，特別好糊弄？」
韓露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可是潛意識裡，她總是希望江佩涵能夠好好地留下來。畢竟，這個世界上，她根本就沒有擁有過幾個親人，而她，能夠算得上，是最早對她展露善意的……
江佩涵的嘴角的帶上了一絲冷笑。她看著韓路，就像看著一個犯傻的傻子一樣。
「既然你還這麼想，」她微笑著說道，「那麼表姐，你幫我端一份飯過來吧。說了這麼久，我也確實有點兒餓了。」
季晟天皺起了眉頭：「江佩涵，你不要耍花樣。」
江佩涵柔柔一笑：「我還能耍什麼花樣？算了，說過要請你們吃飯，我也不是非吃不可。既然你這麼防備我，那我看著你們吃，總可以了吧？」
季晟天的手從韓露身後收回來。他面前的病床邊上放著一張紙幣，是剛才老七「找」給他的，上面寫著一行字：拖延時間，狙擊手就位。
他站起身，不動聲色地將紙幣收緊包里，走過去打開了外賣盒，將飯菜一樣一樣地擺了出來，一股濃烈的香氣頓時在房間里流轉開來。
江佩涵微笑著，略有些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一絲微微笑意來。
「真好啊，」她輕輕笑著說，「是不是？」
「嗯。」季晟天勉強回答了一聲，就見韓露掙扎著從床上下來，挪到他身邊，蒼白著臉，拿了一個飯盒，裝上飯菜，給江佩涵送了過去。
江佩涵的目光頓時一緊。
「放下。」她冷冷地說，看著韓露的神情之中除了厭惡，就是冷漠和疑惑，「我不需要你在這裡假好心，更不需要你像現在這樣送什麼東西過來。」
韓露站住了，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無措的神情，一雙大眼睛里盈盈帶淚，露出一絲蒼白又可憐的模樣：「可是，佩涵……」
「哈哈哈哈……」江佩涵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中滿滿的都是嘲諷，「你要怎麼樣？你還要怎麼樣？江果果，你是來憐憫我，還是要準備送我上路的？怎麼，你是想讓我當個飽死鬼？」
季晟天的目光落在了江佩涵身上。她這句話說出來，就像是已經洞悉了什麼一樣。
江佩涵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季晟天身上，柔和中帶著灰暗。
「季大哥，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跟我裝糊塗？」她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絕望，苦笑著問道，「你明明知道，關於你的事情，我只要掃一眼，就能記得住。剛剛那個人，明明是你的人，你還要給他錢，那隻能說明，他們在外面，已經有所準備了，對不對？」
季晟天稍稍一愣，看著江佩涵的目光，陡然凌厲了起來。
「我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人。」江佩涵嘆息道，「可是我現在，寧願用我所擁有的的一切，去換你一天的體貼，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