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們的家
汽車停下來的時候韓露已經又一次困得睡過去了。車裡的導航錶盤上寫著現在的時間，午夜十一點半。季晟天小心翼翼地關上了車裡的廣播，熄火下車，輕手輕腳將韓露抱了起來。小女人看起來臉上還有些許的圓潤，真正是抱了起來，才發現這丫頭根本就是瘦得厲害，抱在手裡輕飄飄的。
「看來我還得給你喂胖點兒……」他看著縮在他懷裡睡過去，在這種情況下都還沒有醒過來的小女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
等到韓露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幾乎是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陽光在窗帘外輕輕地躍動，被風微微揚起的窗帘上，綉著她最喜歡的圖案。整個房間都被粉刷成了淡淡的粉色，並沒有十分濃烈到讓人不快，卻又帶著一種讓人趕到安心的溫暖，床邊上放著許多的布娃娃，幾乎已經達到了能把她整個人都埋在裡面的程度。
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只有空氣里還能聞見那股淡淡的香味，是從檀木上發出來的那種淡淡的，能撫平人的心神的香味。
韓露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一隻手就從旁邊伸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猛地轉過臉，就看見季晟天好像還在睡著，一雙眼睛緊緊閉著，只是一隻手抓著她的胳膊不鬆開。
一時之間，她只覺得這幾天以來，心情從來沒有這麼愉快過。她看著面前的季晟天，忍不住也放軟了聲音。
「別裝睡了。」她笑盈盈道，「謝謝你。」
季晟天慢慢睜開了眼睛。他不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的輪廓都會柔和下來，也溫和許多，和睜開眼睛的時候帶來的那種孤狼一樣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你怎麼知道？」他睜開眼睛，那雙漆黑的眸子里頓時倒映出她的臉頰，還帶著一絲自然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分明就是一副非常放鬆的模樣。
季晟天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一時之間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小果……」他的聲音里還有些沙啞，「你要是能多笑一笑該多好……你笑起來真好看……」
韓露猛地一怔，像是根本沒有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出來似的，一瞬間竟然害羞了起來。
她看著季晟天眼神里那明顯的寵溺和迷戀，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就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然開始猛烈地跳動了起來。之前對他強行和自己結婚，又強行和自己發生關係的火氣，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被她淡化到消失了。
然而看著那雙始終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睛，她依然有些赧然，索性直起身，同他拉開了距離，避免自己禁不住誘惑。
「你就貧吧。」她有些赧然地說道，臉上的笑容也被收了起來，整個人臉上看起來就像是帶著幾分說不清楚是什麼意思的笑容，「我去煮飯給你吃啊。」
「好啊。」季晟天聽她這麼說，笑容頓時又擴大了幾分。
嗯，他的小果知道做飯給他吃了，是不是說明兩個人的關係又拉近了一步？
他這樣想著，笑眯眯地看著她在廚房裡穿梭的身影，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樣的日子他等了很久，盼了很久，甚至在別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攢下一筆錢，完完全全用自己的錢買下了這一處房產，雖然不是什麼太大的房子，但他金塔的全部力量，將這裡裝修成了她一定會喜歡的模樣。
從六歲那年起，她喜歡過的所有東西，都像是在他心裡生根發芽了一樣，沒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
「對了……」韓露原本已經走到門口，忽然卻又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正用一種格外溫柔的目光看著她的季晟天。
「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這些東西的？」
「你不記得了？」季晟天的目光中稍稍有些失望，緊接著，卻又變成了一片笑意，「我曾經見過你，在我們都很小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只是一個膽小的小孩子，是你對我說，要努力做一個有用的人，無論是什麼樣的事情，你只要放膽去做，就總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
他的目光里還帶著懷緬，韓露卻愣怔了起來。
這樣的話，真的是當年的自己說出來的嗎？
當年的自己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呢？她十分清楚，現在的自己，是根本說不出來這樣的話的。
她好像已經畏畏縮縮地在一個殼子里呆了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已經想不起來，當年那個不知道該說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該說一往無前的小姑娘，究竟被自己塞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默然了片刻，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我……去買點兒菜。」她輕聲說道。
季晟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韓露突然出現的不開心的感覺，頓時從沙發上一溜煙地爬了起來。
「我跟你一起去吧。」
等到兩個人一起出去找到菜市場買了菜回來，季晟天就坐在廚房的椅子上，看著韓露在料理台前有條不紊地處理起了各種菜。
「你真厲害，」他輕聲說道，「我好多年都沒有吃過家裡人親手給我做的菜了。」
韓露的手輕輕抖動了一下。她並沒有回頭，也沒有讓季晟天看見她現在的表情。
思緒卻早已經順著他的這句話，飄回到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以前了，那時候，她和何寧才剛來這個城市落腳，身上非常有限的資金和等著他們贍養的老人，註定了兩個人只能租住在潮濕陰暗的地下室，連取暖都要蹭門房大爺的。自然更沒有錢出去吃飯，只能每天帶一點頭天晚上做好的飯，第二天在公司里熱一熱，將就著吞下去。
那個時候，她每天晚上不管加班到多晚，到多累，回家都還得做兩個人第二天的飯。何寧也是這樣，在狹小的廚房門外，看著她在廚房裡忙碌，帶著微笑的神情。
她有時候會回頭看他，總會看見他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
就像是那一天，他看著他面前那個女孩的時候，一樣的神情。
想到這裡，她的心神都忍不住猛地震動了一下，正在切菜的手一偏，鋒利的刀鋒頓時切到了自己的手指頭，劇烈的疼痛痛感猛然襲來的時候，韓露幾乎是條件凡蛇地直接將踩到扔了出去，發出一聲大響。自己又往後退了一步，一時之間，從手指上那個不大不小的創口裡，湧出來的鮮血飛快地淌了下來，在地板上形成了一道蜿蜒的紅色痕迹。
韓露頓時就愣住了。那道紅色的痕迹在她眼睛里明晃晃地閃著，就跟她的思考能力也跟著學一起從身體里溜出去了一樣，整個人都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會動。
季晟天倒是真的被嚇了一跳，飛快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一把拉住了她，將那隻受傷的手抓過來放在自己面前。
「疼嗎？」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那個還在不斷冒血的傷口，「不是很深，消毒之後貼個創可貼就可以了。」
他說著，飛快地跑進房間找出了醫藥箱，又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捧過來，輕輕地吹了吹那根手上的手指。
「呼一呼，不怕疼……」他一邊笨拙地安慰著她，一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臉色，「我要用碘伏了，可能會有點疼啊。」
韓露看著他臉上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心在一時之間軟成了一灘水，牽動著臉上的表情，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