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劊子手的女兒（五）
比爾斯的酒一下子全醒了，他吃驚地看著自己身邊那個黑人推銷員正在被他身上的兩個妓女分食，無力的手臂在空中徒勞地亂抓，而那兩個妓女原來風騷的笑容突然變成了野獸一樣殘忍的表情。椅子突然倒下了，三個人一起跌在了地上，推銷員爬起來，慘叫著捂住自己脖子的傷口，但頸動脈的血卻向箭一樣瘋狂地噴出，兩個妓女重新撲上去，推銷員哀叫一聲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馬德里拉著愛絲瑪露達跳出吧台，已經殺紅眼的酒保向他們衝過來，馬德里一把把愛絲瑪露達拉到自己身後，用腳把酒保頂在牆上，酒保呲著尖牙大叫，就是夠不著馬德里的身體，馬德里瘋狂地連連開槍，酒保慘叫著蜷在地上。滿地都是鮮血和死人，殘肢斷臂在空中飛舞、在腳底下亂絆，紐恩太太一面叫喊著一面縮在桌子底下，紐恩牧師跑過去拉她出來，一起向大門跑去，卻撞在了馬德里那個手下霍奇的身上，兩個人大叫著扭成一團，紐恩太太哭著叫自己的丈夫。這時，那個黑人推銷員突然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了，他也長出了兩隻尖尖的獠牙，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嘯聲，血紅的眼睛冒著飢餓的光芒四處尋找，然後，他目光盯在了紐恩太太身上。紐恩太太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她回過頭，一下子呆住了，最後一點理智也煙消雲散了，她彷彿回到了文明世界，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前來邀請她跳舞的紳士，她同意了他的邀請……當推銷員尖利的牙齒刺入她柔軟的脖子的時候，她頭腦中還回蕩著探戈的旋律，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就死去了。紐恩牧師在地上大叫著，眼睜睜地看著太太死在惡魔的口中，但他的妻子已經聽不見他的呼喚了。劊子手惡狠狠地用皮鞭套住蘭努的頭，用力一拉，蘭努的頭和身體分開了，濺了劊子手一身血，他的樣子更加猙獰可怕了。比爾斯躲開向他衝過來的吸血鬼，拿著一根凳子腿拚命地揮舞。白天在鎮上把馬德里從劊子手手中救出來的那個小個子也在人群中衝出來，原來她是個女人。現在她亂髮飛舞，嘴裡一面胡亂地罵著什麼，一面瘋狂地亂開槍，根本就沒有了白天百步外打斷絞索的準頭，她在慌急地倒退中撞開了大廳角落的一塊木板，木板後面露出一條通向地底的地道，她大喊其他人從這裡走。所有還活著的人狂奔著向她那裡聚集，紐恩拋下太太的屍體跑進地道，馬德里拖著已經快要崩潰了的愛絲瑪露達也沖了進去，劊子手最後一個進入地道，比爾斯和他一起把地道的門頂住。
單薄的木板被外面的群魔撞得山響，劊子手回過頭狠狠打了馬德里一巴掌，兩個人立刻扭倒在地。比爾斯拿出槍指著兩個人，大喝他倆住手：「如果這是在別處的話，隨你們怎麼打，在這裡再斗的話大家都要死！」劊子手和馬德里狠狠地互相瞪了一會，摔開對方不再打了。比爾斯問劊子手：「愛絲瑪露達到底是誰？」劊子手看著女兒，沉聲說：「他們要的是她！」每個人都回頭看愛絲瑪露達，馬德里發覺大家的眼神怪異，一把把愛絲瑪露達拉到自己的身後，愛絲瑪露達躲在他身後恐懼地看著別人。比爾斯和藹地對愛絲瑪露達說：「不要怕，我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我們大家繼續往裡走。」愛絲瑪露達顫抖的雙手抓著馬德里的手臂，跟著大家一起往裡走，美麗的大眼睛露出莫名的疑惑和恐懼。
地道深處一點光亮都沒有，每個人都把地道口的火把拿起來，小心翼翼地向黑暗的深處走去。群鬼的叫聲越來越小，他們已經進入到地道的深處了。遠處有一點清冷的光透過來，霍奇發現那裡有一扇鐵欄門，大家走過那扇門后，紐恩牧師在身後把鐵門反鎖住，正要跟著大家向前走，突然聽到妻子在叫自己的名字，「約翰，約翰……」紐恩回過頭，鐵門後面是漆黑一片的地道，一個人影都沒有！其他人也聽到了喊聲，都回過頭來。紐恩慢慢地走向鐵門，舉著火把向黑暗中照去，突然，紐恩太太的臉在黑暗中浮現出來，她還是那麼美麗，一雙淚眼更惹人憐愛，她哭泣著對紐恩說：「約翰，你為什麼丟下我不管，我是你的妻子，那些可怕的東西咬我，你卻根本就不管……」紐恩不敢抬頭看妻子的眼睛，他渾身發抖，哭出聲來。比爾斯在他身邊低聲說：「她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她現在跟他們一樣了！」紐恩哭著大叫：「比爾斯，住嘴！」他顫抖的手正要去開門，卻看見妻子的眼睛正在變紅，嘴裡露出半截尖牙，滿臉的血絲，紐恩嚇得向後一縮。紐恩太太聲音全變了，用一種粗野的嗓音大叫：「你這個混蛋！一臉道貌岸然的德行，還敢當牧師，你當初在公園看上我不過是為了我老子的錢……」比爾斯沉聲道：「送她下地獄吧！別猶豫了！」紐恩哭著搖頭：「不！不！」突然，紐恩太太身體里一下伸出一根蛇一樣的怪物，猛地纏住紐恩，把他向鐵門上拉去！馬德里一刀砍斷了那根東西，然後倒轉刀背，把刀塞在紐恩手裡，紐恩顫抖的手無力地抓著刀，哭泣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紐恩太太臉上血絲突然不見了，她又恢復了往日的美麗，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受傷似地看著紐恩，哭泣著說：「約翰，你怎麼能這麼做，我是你的妻子呀！」紐恩閉上眼睛，用力向前刺了一刀，紐恩太太全身都籠罩在大火里，尖叫著向後倒去，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具骷髏，紐恩把刀丟在地上，哭泣著掩面跑開了。
馬德里轉過頭來，冷冷地問：「還有沒有誰被他們咬過？」他的眼睛挨個向每個人眼睛掃過，瞧到每個人，每個人都搖搖頭。馬德里鬆了一口氣說：「那我們走吧。」他第一個向前走去，他沒有看到霍奇悄悄系了系自己的衣服扣子，掩住了胸前的傷口。
紐恩牧師垂頭喪氣，沉默地跟著大家走，他突然發覺後面有誰在向他吹氣，他回過頭，看見霍奇緊挨著自己，冷酷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自己。霍奇向他粗野地罵道：「瞧什麼？娘娘腔！」紐恩不敢吱聲，回頭接著走，突然他感到脖子一陣劇痛——霍奇！霍奇也變了，他的獠牙已經插在了自己的頸動脈上，紐恩大聲慘叫，馬德里跑過來，奮力將火把插入霍奇的胸膛。紐恩捂著鮮血直涌的脖子，跪在地上痛哭，「他幹了什麼？他把我變成他們了！」馬德里看著他搖了搖頭，紐恩恐懼地問：「你要幹什麼？」一邊向後躲去，但他馬上就停下了，顫聲說：「你殺了我吧，我不想像那樣活著！」馬德里把火把插入紐恩的胸膛，低著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