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定能再會

第九十八章:定能再會

時光會讓人感覺到,過了元旦,冬天就會慢慢離開。

即便寒冷不會離開,但有些人的離去,會帶著冬天一起消失。

童夏君看著空曠的畫室,半天也想不起來要整理什麼。她今天帶了一個大型的行李袋,出門前還考慮過一定要裝這裝那,結果看到畫室的那一刻,所有的東西就變成了空白。

「老師。」

一道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嗯?」她回頭,認出來人後問道,「墨安,怎麼了,你忘帶什麼了嗎?」

「是的,我想在離校之前把我的畫都帶回去,現在打算整理一下……對,我該去拿個袋子。」

「不用了,我這個給你用吧。」童夏君將手裡的大袋子遞給他。

看著他有條不紊地整理完他的東西,接著又見他踱步走到自己的面前,將一封信狀物交到自己手裡。

「這是什麼?」她瞅著手中嫩綠色的信封,不解。

「這是楚沉讓我轉交給你的告別信,他提前一天就已經走了。」

「……」童夏君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信封的表面,無言了幾秒后,問道,「他怎麼不自己過來講呢?」

「他說了,離別是最傷感的事情,與其讓雙方都陷入難過,還不如悄然離開比較好。」

「哼,說得好聽,我還沒罰他寫三萬字的檢討書呢。」

「他寫了,就裝在信里,只是可能沒有寫到三萬字。」

「……」

「我已經轉交好了,」墨安抱起自己的東西,「那,老師,我先走了?」

「你是先走了,還是離校了?」

「我……」

他停在原地,漆黑的眸子盯著童夏君良久,在某一刻內轉身抬起腳步,留給童夏君最後一句話:「我不告訴你。」

童夏君沒有追上去,她只是愣愣地看著墨安的背影,他彷彿長了一些個子,話語也多了,不再是那個初來時封閉寡言的小孩。

時間真是一處神奇的流水,它能緩緩流向遠方,也能在沿岸留下花開爛漫的景象。

直到墨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童夏君才逐漸緩過神來,她回望了一眼畫室,內部如以往一般,充斥著溫暖和煦的陽光,唯獨少了幾個熟悉的人影,她沉默了許久后,輕輕地拉上了畫室的門。

就當開始了一段很長的課間休息。

墨安和楚沉都不是第一個離開的,童夏君最先送走的是秦故羽,那天她背著來時帶的大包,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不願意與童夏君分開,至還想拉著她一塊走,最後在童夏君的半勸半威脅下,以及陪著她在學院里高空旋轉了好幾圈后,她才勉強同意與她告別。

她一點都不擔心秦故羽,這麼開朗的女孩子,到哪裡都會是一個閃光點。

不過……她長那麼高,以後會找得到匹配的對象嗎?

想到這,童夏君自嘲地笑了笑,直道自己管得太多,有這份心不如好好地想想,怎麼淡定地邁入最終的綠道。

還沒等她整理好心態走進道中,旁邊的嘈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我警告你,不要走在我的面前。」

「憑什麼?」

「就憑老子行李比你重!」

「這是什麼破理由……嗯?老師。」

兩個還想繼續爭吵下去的人,看見童夏君站在路口邊上,不由地都停住了腳步。

「你們,」她看著他們一人一個碩大的行李箱,背著大包小包像是在搬家,頓時猜到了幾分,「是要離校了吧?」

「對,只是這些太重了,」蕭起瀾將東西放下,「休息一會再走。」

其實童夏君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兩個人了,她不由地勸導起來:「你們出去后沒事的吧?可別三天兩頭鬧出個人命案,尤其是閻承陽,我怎麼就對你這麼不放心呢。」

「你什麼意思啊?我又不會濫殺無辜,而且身邊又沒有他這樣欠揍的人,打不起架的。」

「這可不一定,」蕭起瀾正眼都不看他,揶揄道,「以你這種智商,我看是別人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下一秒就能成骨灰。」

「你……敲里媽,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老底掀出來。」

「我有什麼老底?」

「等著,」閻承陽立刻將談話對象轉移向童夏君,「我跟你說,他元旦那天其實都準備好節目了,但因為沒有人看他,就隨便說了句話完事,好不好笑?」

「……」

蕭起瀾快步走過去將他的嘴捂住,接著陰惻惻一笑:「既然這樣,那我也說一句,老師,他其實已經糾結好幾天了,他想跟你來一段煽情的告別話語,結果到現在又退縮了,屁都放不出一個。」

「你……唔……」閻承陽強行拉下他的手,怒道,「你放屁!」

「哦?」童夏君有些好玩地看著他們,視線在二人間來迴轉移。

閻承陽被盯得臉上發熱,他也不再作歇息,背起東西就要走人:「呵,老子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惹不起躲得起,告辭!……」

「喂,」蕭起瀾拉住他的手臂扯住,「等會。」

「幹嘛?我打你哦。」

「不跟你打架,只是說一聲,」他難得地對他露出淺淺的一笑,「以後要悠著點,別在再見面前就被人打死了。」

他的話語和笑意像是起了奇怪的效果,閻承陽破天荒地沒罵回去,只是愣了一愣后,甩開他的手,回道:「……知道了,臭傻.逼。」

在閻承陽重新拎起包裹,剛邁入道中沒幾步,又想到什麼,猶猶豫豫地轉過身,試探性地看向童夏君。

「?」童夏君不解地回望他。

「我……走了,」他立馬撇開視線,撂下一句,「……再見了,老師。」

話音剛落下,他就像是卸下了什麼重任,背著東西飛快地朝道外跑去,途中還踉蹌了幾步,勉強沒摔倒,穩住身形後繼續向遠處逃竄。

「……噗。」

若是童夏君沒記錯的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老老實實地喊她老師。童夏君看著他漸遠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那我也走了,」蕭起瀾也搬起東西,「老師再見。」

「嗯,再見。」

二人都完全離開后,童夏君的身後再無其他的跟隨者,她正想也抬腳離開時,手臂處卻突然受到一陣阻力:「?」

她回眸看過去,只見白城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後,伸著手拉她的手臂,她心中一驚,更多的是疑惑:「怎、怎麼了?」

「……」白城的眼神動了動,隨後意識到什麼,放開她。

「……還有什麼事嗎?」

他搖了搖頭,接而作出一個恍如夢境一般的反應,他竟然朝童夏君笑了笑,連帶著他逐漸溫和的眼神:「不會太遠。」

「……」

綠道深處穿來一陣微風,拂動他銀色的髮絲,他的身影彷彿隨著無形的力量逐步遠去,兩邊的綠林往前移去,層層疊加在二人間的距離里,待童夏君反應過來,已經看不見他的人影,而她也已經站在了公園內。

原來的小道,消失無蹤。

……

童夏君的身份又回歸到了無業青年。

儘管她身邊沒有一人理解她為什麼辭職,邵瀟啰嗦的話語也比往常多了一倍,還時不時揚言要把她趕出去,她依然不為所動,只是將自己鎖在房裡,思考人生。

思考到一定程度,她開始動起了畫筆,輕而易舉地作出了五幅神態各異的肖像畫。

沒有人認識她畫里的人物,她也只是憑著記憶勾勒出外形,儘管與學生們的真實外貌有所出路,但基本的特徵準確無誤,表達出的印象也與她內心裡的一致。

她還給所有的畫都寫了介紹,每一幅都是對學生們的闡述,末尾,她還寫了一句總結語。

「他們不是問題生,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後來,這幾幅畫作一經問世,很快成名。

畫的價格與日俱增,甚至可以達到一天翻一倍的速度,童夏君的名號也越傳越遠,所有人都說她的油畫是最好的幻想作品。

而究竟是不是幻想,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

再後來,童夏君每每提起畫筆,總會覺得少了一塊什麼東西,具體少了什麼她不清楚,只知道越想越空虛,她乾脆扔了畫筆,回想起離開時白城說的話。

不會太遠,是什麼不會太遠?

她無聊地翻箱倒櫃,企圖尋找到答案,打開某一格時,忽然發現那串很早以前塞進角落的珠子,她神色一動,將它從中取出。

瓷白色的珠子安靜地躺在她的手心,借著室內的光線,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即便有歲月的塵埃落於它的身上,卻依舊遮蓋不住它本身的純潔無瑕。

凝視著它,童夏君一瞬間恍然大悟,她將它戴到自己的手上,輕輕地吹去它表面的灰塵,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篤定。

……

再後來,童夏君沒有繼續進行油畫創作,她反其道而行,去了一所普通的學校,擔任一名平凡的美術教師。

每當看到學生們的畫作,她心中某塊空缺的地方總算被填滿。

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她還是會在每一屆的學生中,尋找幾張記憶里的面孔,每一年都是無功而返。

算啦,天涯海角,見不著了。她的內心失望道。

她想起來自己很久沒去公園了,便抽出一些時間去逛一逛,公園已經沒有建成時候那麼新了,鞦韆的鐵鏈上多了許多銹跡,裡面的人們也不再是以前那些熟悉的面孔。

童夏君漫步走過整個公園,最後沿著熟悉的道路走過,來到某一處地方,道路另一邊是叢生的雜草,多年未曾有人修剪,還有一些零碎的垃圾影響視線。

她看著這片雜亂的景象,像是透過它看向更遠的地方,目光穿過蔥蔥蘢蘢的綠林,透過朦朧瀰漫的薄霧,看見了某處塵封許久的教室,和那段銘記於心的過往,似是很遙遠,又似是仍在昨天。

「老師。」

「……?」

希望與夢想,都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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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的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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